這個時候，於丹寧才有機會，跟李虎城說了於丹平跟她談的自來水廠和汙水處理廠的經過。

  又把於丹平私下透露給她的縣裏的打算，包括自來水廠設備以舊換新，汙水處理廠設備給古城的打算，說了一遍。

  “那彩霞聽說你回來之後，估計這兩天就會來找你談，你還要提前做好準備。”

  李虎城聽了，不禁感到好笑。

  那彩霞你長沒長腦子啊。

  我辛辛苦苦弄回來的設備，這是我私人的東西，憑什麽給古城鎮？明搶啊。

  不過，李虎城也知道，盡管這種事情很荒唐，那彩霞卻是當真的，甚至叢國盛也會同意那彩霞的做法。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隻是一件小事兒，隻要他們一句話，李虎城就得乖乖同意。大不了在別的地方給李虎城一些補償就是。

  “她那彩霞想得美，這麽貴重的成套設備，她想要就要？不給，一樣也不給她。”

  “如果不同意，他們可能在別的地方卡咱們。比如收費的問題，就連我哥都不看好。”

  “還有土地的問題，鄉裏讓不讓占地，也是個未知數。”

  “丹寧，咱們看問題要看全麵。縣裏雖然有審批權，但是咱們也有咱們的優勢。”

  “咱們的最大優勢，就是資金充足，縣裏的最大劣勢，就是資金缺乏。錢，就是咱們跟縣裏博弈的最大優勢。”

  “賣地的收入，對於縣裏是一筆巨大的誘惑。麵對這塊肥肉，他們不會放棄的。所以，不用擔心他們不給咱們地皮。”

  “自來水廠，汙水處理廠，帶著公共產品的屬性，這兩個廠占地，咱們絕不能出錢。”

  “不用擔心，你叫你哥通知那彩霞吧。她願意來就來，我來對付她。一個逃兵都對付不了，我還混個什麽勁兒？”

  “我估計她還會拿我在東洋打架說事兒，把錄像帶和報紙準備好，她來的時候，我就跟她當麵說說。”

  “到時候還有別人，可就是跟她公開翻臉了。”

  “必要的時候就得翻臉。一建和二建一次，上次紡織廠合資又一次，有了兩次教訓，她也應該明白，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可她偏偏還想來第三次，一點兒也不知道進退。這種人，如果退讓一次，以後她就吃定咱們，什麽事兒她都想插手。”

  對於那彩霞這種人，李虎城也很頭疼。

  倒是不怕她，而是為她的愚蠢和傲慢頭疼。

  她總是覺得，隻要她一句話，所有人都應該乖乖聽話。沒辦法，隻有跟她死磕，正麵硬鋼。

  “我覺得河口鄉那個李千尋，很有頭腦，我跟她談了不少，她的想法很不錯。河口出了一個政策，隻要在他們那裏辦廠的，就免費給提供場地，尤其是培訓工人這一招，很有遠見。”

  “這個人雖然年輕，但很有頭腦，我覺得比我哥都強。”

  “這回承認有人比你哥強啦？”

  “我哥雖然聰明，但是大事兒反應遲鈍，辦法也不多。目前的思想還隻是停留在賣地上。”

  “我哥還算是好的，古城其他地方，更是反應遲鈍。一天天的，新名詞喊得震天響，左一個會，右一個文件的，呼呼啦啦一陣風，過後還是走老路。”

  “就像那彩霞這樣的，上回因為紡織廠的事情，又是上新聞，又是調查組的。都弄得那麽被動，還不吸取教訓，這回又來打這些設備的主意。”

  “我估計在她看來，反正這些設備你也沒花錢，她拿去了，你也沒有多大損失。就是一種吃大戶的心理，不要白不要。得手了就血賺，沒得手也沒有什麽損失。”

  “你還是關山本地人，現在有這麽大名氣，她都敢這樣幹，如果換了別人，她是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就這樣下去，我看沒人敢到古城來投資。我倒是覺得，這回應給再給她一次教訓。不僅給她一個教訓，也給古城一個教訓。”

  “丹寧，你有什麽辦法？”

  “自來水廠就設在河口鄉，從草河取水，處理後引到關山來，反正也就多花個十來萬元錢。”

  “如果擔心草河水量不夠，那就遠個五六裏地，從河口境內的綠江取水，再加個幾萬塊錢而已。”

  “前麵有個河口汽車拆解跟配件城在交界之處立著，這回再有個自來水廠被逼著到草河去，我倒是要看看，古城縣究竟有多少麵子可丟的？”

  這死丫頭，這招可是夠狠的。真的到了這一步，那彩霞即使是為了公家利益，不是為了個人私利，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上一次紡織廠的事情，也會被人翻出來，舊事重提。

  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彩霞能不能在古城待下去，都兩說著。

  “還有啊，小川機械和前田給水兩個合資企業，也暫時不要選址，甚至住宅用地，也不用急著跟鄉裏和縣裏達成協議。”

  “咱們可以放出風聲去，我想李千尋和郭衛兵聽到風聲之後，一定會來找咱們。那個時候，就是古城著急來求咱們，就像上回求著咱們特產城複工一樣。”

  “甚至標準件商城，也可以放出風聲去，就說正考慮重新選址。”

  “一旦跟那彩霞翻臉，咱們就把這些風聲放出去。這幾個大項目，投資加一塊兒一億幾千萬，古城能承擔得起這個損失麽？”

  “丹寧，你想過沒有，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咱們跟那彩霞可就徹底翻臉，叢國盛對咱們也不會有什麽好印象。即使咱們將來留在關山，這個疙瘩也結下了。”

  “虎城，你雖然聰明，做生意也有一套，但是你的弱點就是心軟。”

  “咱們不想害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就說那彩霞吧，已經兩次在咱們這裏吃癟，這回她還想這樣幹。”

  “她為了出國旅遊，算計咱們，咱們給他們出錢。咱們有事兒的時候，她們拋棄咱們，自己溜了。”

  “為了撇清自己，回來還到處造謠。現在見咱們把東西弄回來，她又來摘桃子，強取豪奪。”

  “這樣的人，你能指望她對你有什麽善意麽？”

  “如果你以為她隻想撈點兒政績，你未免太天真了。如果真的為了政績，在關山這個農村建設一座先進的自來水廠，這在整個安東省都是首創，政績更大。”

  “但是她為什麽把先進設備弄到古城，把舊設備甩給關上，打發咱們呢？”

  “除了傲慢，覺得不用在乎農村人的感受，城裏人才配享受高標準的飲用水之外，最根本的是，縣城的人是受益者。”

  “縣城是古城的中心，縣城的精英決定古城的資源分配。這些人對她的支持，才是最重要的。至於你們關山人是否支持她，對她的前程無關緊要。”

  “他們這些人做事的邏輯，跟你不一樣。”

  “同樣的，自來水公司的童經理，也是這個邏輯。如果他心存善意的話，怎麽可能提出拿淘汰的破舊設備換先進的進口設備這種無恥的建議呢？”

  “在他的眼裏，縣城人的飲水是最重要的，關山人喝什麽水，跟他沒關係。”

  “所以，你不要以為他們隻是傲慢和愚蠢。他們不僅不蠢，而且非常精明。”

  於丹寧的一席話，讓李虎城感到有些悲涼。

  話雖然不好聽，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丹寧說的有道理。

  自己還是有些天真，把那彩霞和童經理之流，想得太簡單。

  李虎城有些疲憊，也有些後悔。

  如果不是特產城、服裝廠等企業已經鋪開，他真的想換個地方，實現自己建設一座城市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