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怔了下，轉眼笑得前仰後翻，差點從子背上掉下來。

  傅南柒氣不過，懊惱自己就不應該去問他，狠狠一夾馬肚子，“駕”，揚塵而去。

  宋瑜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玩世不恭地晃蕩著往營帳裏走，李華遠遠看見了他，連忙朝他奔來。

  “太子總算回來，三殿下一直在等您呢。”

  “等我做什麽？”宋瑜瀟灑地跳下馬，將韁繩扔給李華。

  “三殿下聽說太子隻身一人帶著傅小公子上了山，擔心得不得了。”

  宋瑜道：“知道了，去準備些果脯蜜餞來，還有，送一瓶黑玉膏去給傅公子。”

  李華：“傅公子受傷了麽？那太子您……”

  “本太子沒事。”

  宋琨拿著本書靜坐在帳內等宋瑜，見他平安歸來，笑著起身。

  “回來了？你也太大膽了，帶著傅小……公子上山。你又不是不知，這巫雲山上常有猛獸出沒。”

  關心之意溢於言表。

  宋瑜坐沒坐相地往鋪著獸皮的凳子上一歪，長腿交疊，撚起塊豌豆黃就往嘴裏扔，味道沒傅家那婆子做的好吃。

  “三哥，你說我若死了，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

  宋琨一冽，眉眼瞬間染上霜華：“誰又按耐不住了？傅……”

  “別緊張，不過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羅羅而已。”

  宋琨仔仔細細將宋瑜打量了一番，確保他氣色比之前都要好才平複了氣息：“我看你真該聽智淵大師的話，三年時間，熬一熬就過去了。”

  宋瑜不置可否：“那和尚滿嘴胡謅，也就你跟父皇母後信他。我看他八成是廟裏經營不下去了，拿我訛捐助呢。”

  “胡說。”宋琨輕斥宋瑜，“不可對佛祖不敬，大師乃得道高僧，他不會胡編亂造的。再說近日來你連遭暗算，我擔心……”

  “三哥，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防怎麽能防得過來呢？我若躲了這三年，還有再三年，三年再三年，我這跟苟且偷生有何區別？”

  “不會，大師說了，這三年一過，你會否極泰來，傲遊九州，到時候便什麽都不用怕了。”

  “嗬嗬，我從來不信命，我隻信自己，佛擋殺佛，魔阻屠魔。”

  “四弟！”這次，宋琨聲音帶上了厲色，一時沒忍住，連連咳了起來。

  宋瑜閉嘴不再言語，為宋琨倒了杯熱茶，責備道：“幾句話，佛祖不會那麽小氣的，你自小身體不好，別動不動就動怒，為了我這混帳，不值當。”

  宋琨被宋瑜氣笑，終是無耐地點了點他，勸道：“你這性子還是收斂點吧，舉頭三尺有神明，當心佛祖真的怪罪你。”

  宋瑜撇了撇嘴，沒開口。

  宋琨喝了口水，壓下喉嚨口的癢意，淡淡地問道：“這次還是那些追殺你的人嗎？”

  宋瑜：“左不過那幾個罷了，不過我倒是挺佩服他們的，居然能提前在溫泉內下毒，想要偽造成我被毒蛇咬死的假象。”

  宋琨聞言臉色瞬間變得寒冽：“你身邊有奸細？你可有中毒？”

  “哼，手腳倒是快得很，幸而我早有準備。”

  “四弟，你要去泡溫泉的事都有哪些人知道？”宋琨鬆了口氣。

  宋瑜剛想說話，李華帶著人送吃食來了。

  宋瑜頓時如餓死鬼般地催促：“快快快，餓死本太子了。”

  宋琨直到李華退下才又開口：“我看那傅小姐有裝瘋賣傻的嫌疑。你素來對女人沒什麽耐心，如今對她卻是百般照顧，該不會，傅家也？”

  宋瑜勾嘴，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和嘲諷：“她就一傻子，養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病情有所好轉，隻是這裏……”宋瑜指了指腦袋，“還是不太靈光。”

  “不過傻子有傻子的好處，好欺負，用來解悶正好。”

  “那你怎會突發奇想帶她上山的？還是你已有所查覺？”

  宋瑜抬了抬眼皮：“三哥，我沒知會你，你不會生氣吧。”

  宋琨嚴肅地說道：“是有點生氣，你知道你是太子，身份不同。我說過，我不會幹預你的任何決定，但我不允許你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宋瑜扔了顆果子給宋琨：“我要是說真的隻是臨時起意，你信麽？”

  宋琨：“我信你不是個隨意的人。”

  宋瑜笑笑，沒吱聲。

  宋琨又道：“四弟，她畢竟是傅家的人，你不可捉弄太過。”

  宋瑜將啃了一半的果子扔回盤子裏，長袍一撩，起身而出。

  “怕什麽，區區一個昌平侯，膽敢多話，殺了便是。”

  宋琨：……

  傅南柒在帳篷內莫名打了個噴嚏，恰巧有下人送了個東西來，說是太子殿下命人送來的。

  傅南柒一身男裝，裹發束胸，接過來一看，黑玉膏，宮中用來活血化淤的良藥，十分珍貴。

  打一巴掌給一甜棗？

  傅南柒隨手扔到了角落裏。

  宋瑜巡視了一圈圍場後回到自己帳內，此時已是黃昏。西夕的餘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落在軍帳上，就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像是刷了一層顏色極為不正的，屎黃。

  禦林軍統領蕭步帶著一隊人從太子殿下的營帳前經過，卻被裏麵的人叫住。

  “蕭統領。”

  蕭步連忙鑽了進去。

  宋瑜百般無聊地拿著把匕首在刮什麽東西，李華麵無血色，看著離暈厥也不遠了。

  蕭步偷偷抬了下眼，這一看，也當即吞了口口水。

  太子殿下在生剝蛇皮！

  那條灰斑色的蛇還沒死，腦袋尾巴分別被一根細針釘在木樁上，鋒利的尖牙被人拔了個精光。太子殿下手中的匕首自蛇腹部開了個小口，然後一寸寸，一寸寸向下手剝蛇皮。

  李華下巴都快貼到胸口了，感覺太子殿下手中剝的不是蛇皮，而是人皮。

  “太……太……”李華毛骨悚然，翻著白眼搖搖欲墜，胃裏翻江倒海。

  “沒用的東西，滾出去。”

  宋瑜邪魅的嗬斥聲落在李華耳中如同天籟之音，他幾乎是千恩萬謝地爬了出去。奔出門口時，聽到宋瑜命令道：“再去給本太子找幾條來，記好，要雌的。蕭統領，把這條蛇拿去烤了。”

  李華屁滾尿流地就領著人滾遠了。

  宋瑜將匕首往樁子上一插，蕭步眼光微動，拿起架子上的一壺烈酒，打開，倒出為宋瑜衝手。

  宋瑜低沉的聲音自蕭步頭頂響起。

  “京中可有異動？”

  蕭步：“一切正常。”

  宋瑜皺眉，不是那幾個？那會是誰？

  “讓你們去打聽的事呢？”

  “是真傻，不過主上闖入那一晚，白天摔過一跤，醒後就與之前有所不同，但查不出師出何門。”

  摔了一跤？這能說明什麽？

  宋瑜雙手插腰，難不成還能摔出另一個人來？

  “還查到什麽？”

  蕭步頓了下，聲音更低：“傅小姐，扔了黑玉膏。”

  ……

  宋瑜咬牙切齒：“傳令下去，今日三軍吃全蛇宴，挑一條大的送去傅公子那。”

  蕭步喉嚨緊了緊：“主上，大師給的驅毒丸，您還要吃麽？”

  “吃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