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舒搖頭晃腦地坐在馬車上，神情頗為閑適，完全不受刺殺事件的影響。

  傍晚的天空依然烏雲密布，黑壓壓的像是隨時都會灌下一場瓢潑大雨，然而這種現狀從下午維持到現在了，天氣又濕又悶，卻連一滴水珠子都沒落下。

  “嗯，你們的國師還真有些本事，說不會有雨，你看看，這天都快壓到頭頂了，愣是下不下來。”

  楚修遠與雲歌舒對立而坐，盤著腿，麵無表情，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雲歌舒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得起勁：“老實說，你們聖武的鼎盛時代應該算是前朝時期，我在列國誌上看到過。你們的先帝剛正不阿，手腕狠辣，於朝政上有絕對的話語權，雖世人評價其過於強勢，但也早就了一番太平盛世。現在嘛，唉，前景難說哦。”

  楚修遠涼涼地扔給雲歌舒一句：“管好你們自己，別忘了雲國送你來，是為向聖武借兵對抗西幽的。”

  雲歌舒絲毫難為情的神色都沒有，相當坦蕩地說道：“我們北雲都是被那幫迂腐的老頑固給搞壞的，墨守成規、冥頑不靈，目光短淺，隻知道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我倒是很想改變現狀。這不，動了大家世族的利益，就被人追殺了，母帝為保我一條小命才不得不將我送到你們聖武來當勞什子質子。不過也好，能出來領略異國風情，學習不同的治國之道，倒也不虧。”

  楚修遠拿餘光輕描淡寫地掃了雲歌舒一眼，嗤笑道：“雲太子坦誠得令人感動。”

  雲歌舒放肆地大笑了幾聲，道：“坦誠不好麽像你我這些人，整天都處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中，都出來了，不在自己的地盤，若還要絞盡腦汁地鬥來鬥去，那豈不得累死。人嘛，要學會轉移壓力。譬如我，就覺得你們今日的這場比武，委實算得上一出精彩的群英會，令我看得十分高興，哈哈哈。”

  楚修遠眼中閃過意外之色，不過他一向對別人的人生態度不敢興趣，故而隻淡淡地提醒雲歌舒：“今日那刺客，也有可能是衝著雲太子你來的。”

  雲歌舒聳肩：“來就來唄，雖然我現在是質子的身份。但西幽日漸強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聖武肯出兵幫助雲國也是為自己考慮。要是我雲國敗了，那麽西幽早晚也會攻打聖武，隻有雲國抗住了西幽，聖武才能高枕無憂。即使西幽再來挑釁聖武，至少雲國到時候會看在今日你們出手相助的份上，也竭盡全力地來幫助聖武。所以說呀，雲國和聖武，隻要不互相起內訌，就都能各自安好，我母帝也希望兩國能互惠互利，所以才將我送來，寬你們的心。”

  這點，楚修遠早就想到了，但聽雲歌舒如此輕鬆地說出來，還是有些意外的，意外雲歌舒這個人，真的顛覆了他打聽到的形象。

  要說他沒有心機，他是一國太子，和朝臣鬥、後舊族鬥，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單純

  要說他有心機，他現在和自己坐一起侃侃而談，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全說了，評判聖武朝政，坦言雲國矛盾，點出兩國利益，這些話還是當著他這個聖武皇帝的近身內臣所說的，實在有些令人費解。

  不過楚修遠今日更想與他討論卻是另外一件事。

  “今日多謝雲太子願意配合我，修遠感激不盡。”

  雲歌舒淡然一笑：“楚統領何須與我客氣，我與你不打不相識，我很欣賞你的睿智冷靜。早就知道你這麽個人，一直沒機會結識，想不到今生還能有一天和你聯手合作，這種事情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再說了，你不過是請我幫忙說幾句話而已，說的還都是實情，我又沒什麽損失，還能結交到一個朋友，這筆買賣我不虧，哈哈哈。”

  楚修遠：“弩弓一事，從我口中說出難免會引人多想，但從你口中說出卻另有一番震撼到作用，多謝。”

  雖未必有什麽實質性的效果，但有些東西一旦落地生根，隻要細心澆灌，總有破土發芽的一天。

  雲歌舒大度地手一揮：“舉手之勞而已，楚統領要是還這麽見外，就是不將我這個朋友放在眼裏了。何況我要在你們聖武住一年，這一年恐怕還得有勞楚統領多多關照了，想殺我的人，也不少呢。”

  楚修遠淡笑：“好說，雲太子如此爽快，我自然以誠相待。”

  雲歌舒很高興：“來來來，我以茶代酒敬你，你也別太子太子的，叫我歌舒就行，他日你若有機會去雲國，我必殺雞宰羊，盛情款待。或者有用的著我雲歌舒的地方你盡管隻說，我們雖不是一國人，但我與你一見如故，希望此生能成為知己，為了天下蒼生，各自努力。”

  楚修遠勾起了唇，微笑道：“好，敬歌舒。”

  “哈哈哈，敬修遠。”

  兩人一幹二淨，雲歌舒暢快地歎息道：“我看你們皇帝就刺殺的事是肯定要頭疼一段時間了，我不去觸黴頭。要不這樣，明日我做東，請你還有蘇二小姐吃飯。不過我先申明，我對蘇二小姐真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傾佩她一個小姑娘，身上居然有骨狠勁，而且我猜測她的本事肯定還不止這些，我就是好奇。嗬嗬嗬，你應該不會介意的，我看她是個灑脫之人，你既喜歡她，想必不會反對她和我交往吧。”

  楚修遠第一次從雲歌舒身上看到了錦妤“話癆”的影子。

  都這樣了，他也沒隱藏的必要了，他道：“確實，她是我想要用一生去珍惜的人。”

  雲歌舒眨著眼睛等了楚修遠半天，發現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沒有了，雲歌舒奇道：“然後呢就沒有了”

  楚修遠：“不然呢”

  雲歌舒：“你這麽無趣，蘇二小姐可知道她怎的受得了你的我還以為你要指天發誓什麽的，向她表明心跡呢。”

  楚修遠嗤了聲：“你是她嗎”

  雲歌舒滿臉黑線，做暈厥狀。

  馬車一路暢通地到達了謝昆為雲歌舒準備好的行宮，雲歌舒還沉浸在沒能從口頭上壓倒性戰勝楚修遠的忿忿不平之中，下了車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我去找你，你幫我約一下蘇二小姐。不不不，我親自去昌平侯府找她，這樣顯得鄭重些。聽說京中有個叫流芳的火鍋店特別火爆，明日你一定要帶我去嚐嚐，還有個沁園酒樓，我也想”

  雲歌舒的話被行宮門口突然多出的一個人給打斷。

  “咦，你不是修遠的手下嗎”雲歌舒問江安。

  江安看到楚修遠就迎了上去，先覷了眼雲歌舒，雲歌舒摸了下鼻子，轉過身，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江安隻得靠近楚修遠說道：“統領，皇上命你速速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