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蘇介然才回來。

  蘇榮佩也是空手而歸，楚修遠在宮中，他找不到人。

  蘇介然回來時，蘇嘉怡已經氣色不錯地在正廳等他了，蘇家人全都在。

  蘇老太君自蘇介然一進門就察覺出他臉色很不正常，隱隱帶著怒氣，又似乎很困惑。

  老太君問：“兒啊，是因為周家的事，皇上才急召你入宮的嗎？”

  蘇夫人也急著問道：“老爺，周家是不是惡人先告狀了？”

  蘇介然看了看她們，說道：“母親，夫人，別急，讓我喝口水。”

  “爹，請喝茶。”蘇嘉怡乖巧地遞上了水。

  蘇介然對蘇嘉怡關懷地說道：“嘉怡，怎麽就下床了呢？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蘇嘉怡柔柔一笑：“喝了阿妤開的藥，已經好多了。爹爹，周家告禦狀，皇上責備您了嗎？”

  錦妤打量著蘇介然的神色，覺得他似乎並沒有受到責備，反而有幾分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介然和藹地說道：“沒有，皇上沒有責備我，放心吧。”

  蘇老太君脾氣急，焦躁地催他：“哎呀，到底怎麽回事，你到是說話呀，急死個人了。”

  蘇榮佩也說道：“是啊，爹，皇上怎麽說的？國師呢？國師有沒有據實稟報？”

  蘇榮恩：“你們別急，先讓爹喘口氣。爹能平安歸來，想必皇上並沒有因此事降罪於我們。”

  蘇介然給了蘇榮恩一個讚許的目光，然後終於說到了主題上。

  “皇上確實是因為這件事召我入宮的，國師和靖國公都在。我原本也以為是靖國公先倒打一耙在皇上麵前告了蘇家，然萬萬沒想到的是，靖國公居然當著皇上的麵，給我作揖賠罪，將所有責任都攬了下來。加上斷他孫兒雙臂的人是國師，皇上非旦沒有責罰我，還安慰了我一番，說要指派太醫來給嘉怡看病，不過被我婉拒了。”

  蘇介然的話讓大家都很意外，意外的不是皇上沒有降罪蘇家，而是意外於靖國公古稀之年，居然會親自給蘇介然道謙，且擔下了一切責任。

  能令靖國公這麽做的，除非是自願，否則就隻有皇上了。而同樣，能讓皇上為蘇家做主的人，自然隻有國師陳明。

  按著靖國公一輩子目中無人的作風，打死他也不可能自願吞下這個啞巴虧的。特別是斷了周景陽的雙手，等於是廢了他一生。所以第二種可能性更高，也就是說，又是國師在皇上麵前幫了蘇家。

  錦妤站到蘇嘉怡身後給她支持，蘇老大君歎著氣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歸是會來。”

  蘇介然皺著眉，又緩緩說道：“還有一件事。靖國公說，既然是周家無理取鬧，害的嘉怡閨譽有損，那這個責任就該周家來負。他，他在皇上麵前替他家嫡長孫，向我求親，說讓周大公子娶嘉怡為正妻。”

  “什麽？靖國公替周書誌求娶嘉怡？可那周書誌娶過妻，還生了個女兒，靖國公是老糊塗了吧？”蘇榮佩當場跳腳。

  “二弟。”蘇榮恩忙提醒蘇榮佩注意言辭，“周大公子的發妻，已經去世兩年了。”

  蘇榮佩怒嗬道：“那也不行，讓嘉怡去給他做續弦？他靖國公府多大的麵子？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蘇夫人看了眼低頭不語是蘇嘉怡，斥道：“老二，住口，胡說些什麽，你爹怎麽可能讓嘉怡嫁進周家？”

  蘇介然：“是啊，縱使那周書誌才高八鬥，品行端正，我也不可能將嘉怡嫁到周家去的。所以我拖說嘉怡驚嚇過度，臥病在床，現在不適合談這些事，把靖國公給拒絕了。但……唉……”

  “但是什麽？”老太君斂眉問蘇介然。

  蘇介然歎氣，目光投向蘇嘉怡，不知該如何開口：“但是靖國公說，周景陽那個畜生看了嘉怡的身子，不能委屈了她，隻能李代桃僵，讓周書誌娶她為妻，這樣也能修補兩家的關係。”

  “嘣”，一隻茶碗掉在了地上。

  蘇嘉怡氣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著牙關，強忍著要掉下來的淚珠。

  蘇夫人見狀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裏，嚶嚶地哭了出來：“孩子，想哭就哭出來吧，千萬別憋著。”

  老太君隨後也一巴掌拍在桌上：“周家欺人太甚！要我孫女去給他們擦屁股，休想！”

  這回就連素來溫和的蘇榮恩都被激得滿臉怒容了。

  相反，蘇榮佩則異常的冷靜，他和錦妤對視了一眼，問蘇介然：“爹，您有何打算？”

  蘇介然一聲譏笑：“我與皇上說了，我蘇家的女兒就算去廟裏做尼姑，也斷然不會嫁給仇家的人的。蘇家，也不需要靠一個女子去撐門麵。”

  “說得好。”老太君拿拐杖重重地戳了下地磚，起身走向蘇嘉怡，嚴肅地說道：“不要哭，蘇家雖是書香門第，但蘇家人不能失了血性。明日我就帶嘉怡回老宅去，豁出我這張老臉，給她尋一戶普通人家嫁了。這既然是她的命，我們認！”

  “母親。”

  “祖母。”

  “老太君。”

  七嘴八舌中，蘇嘉怡翩然站起，對蘇老太君和蘇介然行了個大禮，肅穆莊重的說道：“祖母、爹，靖國公是在汙蔑女兒，他，周景陽並沒有看過女兒的身子。女兒記得很清楚，袖子被周景陽撕破的時候，國師已經用披風遮住了女兒。如果一定要說有人見過女兒的身子，那人便是國師。”

  大家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嘉怡身上，一個女子能忍辱說出這番話，她怎會願意嫁給羞辱她的人？哪怕那人已李代桃僵。

  錦妤打破了沉默，她心中恨不能將周家人，包括陰險的靖國公，全都千刀萬剮了。但她答應過蘇嘉怡，不衝動，不幹傻事，她隻能極力壓抑著胸口的熊熊烈火，咬牙說道：“姐姐要是願意，我可以讓你臥床幾個月，等這件事過去了，再做打算。”

  蘇榮佩：“這樣也好，他們總不能逼一個病人成親，祖母也不必回祖宅。”

  錦妤：“其實法子還是有的，隻不過需要花點時間去準備，就是這段日子可能要委屈姐姐一直裝病了。”

  蘇老太君和蘇夫人都覺得這主意很好，蘇夫人急切地問道：“阿妤，你是不是有辦法？”

  錦妤：“娘，辦法是有，比如現在周家以為我們不敢拿姐姐的未來做賭注，要脅逼迫我們就範，這些歸根結底都是來自於對女子名聲的偏見。我們可以一邊穩住周家，一邊對外放出風聲，將姐姐塑造成一個忠貞剛烈的形象，以盡量減少世人對女子的苛刻要求。但這個需要時間去布署，還有種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知道靖國公是不是很重視這個嫡長孫，如果是，那麽我們也別顧念舊情了，是人總會有瑕疵的地方，周家能造謠我們，我們也能造謠周家。女子重聲名，男子重仕途，他們想毀姐姐清白，那麽，我就能敢斷他們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