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恭仔細品了品陳明這段話，對京中之事，他早就了如指掌，陳明所說不假，但他若真處置了那丫頭，太後倒是好交代，不好交代的，怕是另有其人，比如他陳明自己。

  上回在茶樓陳明就已出手維護過蘇家兩個女兒，今日更是當眾護在了小丫頭身前，陳明至今單身，這其中是否還有別的深意，謝恭不得不仔細掂量起來。

  陳明此人可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友善，這些年不知有多少勳貴重臣折在了他手中。說白了，千機閣就是皇上用來鏟除異己，監視朝臣的一個工具，而陳明就是皇上的打手。與他為敵，目前絕對不是個好決策，萬一將來他真與蘇家聯了姻，那……

  但謝恭又回想了剛才榮王的反應，他也是男人，榮王看蘇家那小丫頭的眼神，可絕非是什麽救命恩人。

  更讓他費解的是楚修遠，楚慕楓的兒子心思縝密，腹黑絕情，殺伐果斷，絕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別說一個相貌平平的小丫頭了，想當年太後欲將京城第一美人董家大小姐賜給他做正妻，他都能當眾拒絕。後又有陳明之義妹鍾情於他，他也棄之如敝屣，這也導致了一直以來都傳他與陳明水火不容。這樣的一個人，為何剛才會救那小丫頭？

  還是與陳明一道。

  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謝恭回京這些日子私下搜集到了不少的消息，但現在看來，京中局勢遠不止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要不要拉攏周家，謝恭猶豫了。

  “父王。”謝逸柯的到來打斷了謝恭的思緒。

  謝逸柯得了謝恭的命令在門口迎客，後見國師帶了幾車皇上的賞賜來，他便先接了做清點。然等了半天也沒見他爹出來謝恩接收，故而他便親自來查看。不想一進來就感到了氣氛微妙，有種劍拔弩張的感覺，令他一時吞回了要說的話。

  因謝逸柯這一打岔，謝恭有了決斷，笑著對陳明道：“國師所言極是，本王怎會真與一個小姑娘計較，更何況我與蘇侯爺素有交情，萬不會傷了兩家的麵子。隻不過蘇二小姐不依不饒，我怕她擾了大家的興致，故而才想著先將人帶下去，讓秀雅先去勸勸。小姑娘嘛，難免矯氣些，待雙方都冷靜下來，再妥善處理這件事。不想就是這麽湊巧，蘇侯爺又愛女心切，還未等本王解釋，就先誤會上了。嗬嗬嗬，既然如今事情都說開了，女兒家的事，還是讓王妃去處理吧，大家隨本王去前廳喝酒吃飯。皇上待本王恩重如山，本王感恩戴德，無以為報，唯有更盡心盡力的效忠於皇上，才對得起皇上的這份信任。”

  好圓滑的豫親王，錦妤和蘇介然對視了一眼。

  確實，之前豫親王妃也隻是對著豫親王一人說出了詳情，其他人隻知是周蘇兩家的小姐起了口角，又不知怎的鬧大了，驚動到了兩位夫人。似乎是周家小姐有錯在先，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蘇家二小姐膽大到拿碎瓷片恐嚇周夫人，然又聽說蘇夫人被氣到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斷送了性命。

  事情過於複雜，但說一千道一萬總歸是後院之事，所以也沒人隨意出聲幫忙，都在看豫親王如何處置。

  不過誰也沒想到，事情又突然發生了驚天轉變，蘇家二小姐竟能得國師、榮王和楚統領三人一齊維護。在場的都是浸淫官場數十載的老狐狸，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小九九，震驚過後，怕就是各式各樣的揣測了。

  看現在豫親王的態度，還是想息事寧人，他這麵子賣給的可不是行事誇張的蘇侯爺，他看的，八成是國師的麵子。畢竟國師話裏話外對蘇家的維護是那麽明顯，或者說是對蘇家二小姐的態度，頗為耐人尋味。

  豫親王都將這事歸於後院風波了，眾人自然是一片附和，他領頭，大家便跟著往前廳去。

  陳明臨走前對精神矍鑠，忙著去赴宴的蘇介然客氣地說了好幾句寬慰的話，惹得蘇介然滿臉的得意。而他卻言宮中還有事，說完了話飯都不肯吃就回宮了。

  按理陳明一走，護送賞賜而來的楚修遠也應該跟著走。然楚修遠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向錦妤，先對蘇夫人行了禮，問了句“淧姨，您和嘉怡妹妹可還好？”

  得了肯定的答案後，他對錦妤高傲地勾了勾手指。

  錦妤莫名其妙，但還是往前了幾步。

  楚修遠喊了聲：“江安。”

  九幽鐵騎中走出一人。

  楚修遠：“我將江安留給你，要是他連三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就讓他以死謝罪吧。”

  烏泱泱的人群傳出細碎的驚詫聲。

  錦妤瞪著大眼，視線掃過楚修遠身後的眾人，除了蘇介然是一副倍感欣慰的表情，其他人不用想，也知道臉色是有多精彩。

  錦妤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打算跟這個瘋子講道理：“楚統領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這未免太假公濟私了，於您名聲有損，我們萬萬擔當不起。再說這裏是豫親王府，我要侍衛做什麽？”

  楚修遠驕傲地睨著錦妤：“天下百姓皆皇上子民，皇上愛民如子，保護子民，也是九幽鐵騎的責任。你難道不算聖武人麽？”

  錦妤：“我……”好像有那麽幾分道理。

  楚修遠負手轉身，冷漠殺伐：“江安可有意見？”

  江安抱拳單膝下跪：“九幽鐵騎，服從於統領。”

  楚修遠：“若出差池，提頭來見。”

  江安：“是，屬下遵命。”

  議論紛紛中，有人看不過：“這，這分明就是濫用職權，公私不分。”

  又有人：“是啊，這是對豫親王的侮辱，太狂妄了。”

  還有人：“我定要去皇上麵前參上一本，這委實太過分了。”

  楚修遠一計目光掃了過去，說話的人全都閉上了嘴。

  他不屑地嗤笑：“這與爾等有何關係？”

  “你，你，你太肆意妄為了。”

  “蘇侯爺，您是一家之主，您怎能縱容這種事發生？”

  蘇介然：“哎呀，老夫頭好疼啊，實是要死了，要死了。”

  “蘇侯爺，您真的是……”

  “我倒覺得這無傷大雅。”陳明開口了，“楚統領說的沒錯，蘇家乃書香門第，曆來出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女子更是比旁家嬌弱許多。看蘇夫人和蘇大小姐前後都受了驚嚇，蘇二小姐又年幼，這萬一要再受點傷怎麽辦？”

  眾人：嬌弱？國師您確認眼睛沒問題嗎？

  錦妤還要推辭：“那個，江安，我們真的不需要……”

  “需不需要我說了算！”楚修遠霸道地打斷錦妤。

  錦妤和其他人，全都啞口無言，全都無力反對。

  唯有楚修遠語不驚人死不休，偏著頭對她又說道：“說你囂張跋扈，那你便坐實了這名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