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撒花煙羅衫，百花搖曳裙的小姑娘，粉粉嫩嫩地站在人群中間，那麽嬌小玲瓏。稚嫩清秀的臉龐上是斬釘截鐵的堅持，水汪汪的杏眼中是果敢隱忍的怒氣，俏皮的櫻桃小嘴，說著最堅毅不屈的話，那麽一個小小的人站在那裏，卻散發出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氣勢，凜然正氣，華光四射，震撼住了現場所有的人。

  豫親王妃不知道是如何找回自己的聲音的，她隻覺得胸中波濤洶湧，震驚不已。她一度想脫口問錦妤，到底多少歲，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十五六歲，來自鄉野的小女孩，身上竟然會有王者的霸氣和自信。她對自己產生的這種想法感到荒唐，她幹巴巴地開口：“蘇二，二小姐能否說具體些，周小姐都說了什麽侮辱蘇二公子的話？”

  錦妤目光冽冽，冷冷說道：“那些話，我委實開不了口。之前長公主在竹林說她聽到了，不知可否請長公主告訴大家，周小姐和朱小姐都說些什麽讓人難以啟齒的話！”

  謝樂檸還沉浸在錦妤剛才那句“就算是市井流言，也要查出造謠之人，將他繩之以法”的這句話中，她被嚇到了。本來就有些心虛，這一來更覺錦妤這話就是對她說的，尤其是錦妤看她的目光，仿佛直射她的內心，仿佛要將她看穿，鄙夷又陰狠。

  謝樂檸一下就失去了主張，好不容易下的決心，瞬間土崩瓦解。

  公主。”蕊心見狀小聲提醒謝樂檸，“公主隻管將聽到的說出來就是，有豫親王妃做主，相信會給大家一個公正的答案的。”

  豫親王妃黛眉微不可見地擰了下。

  謝秀雅卻迷惑地問道：“徳善姐姐，您到底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沒關係的，您沒聽到，紫竹林那麽多人，總有人會聽到對不對？不過您要是聽到了，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呢？難道周小姐的話真的不堪到讓人無法說出口？那就讓蕊心姑姑說唄，蕊心姑姑會武功，聽力比常人要好，是不是，蕊心姑姑？”

  一個公主，出而反而，這要說出去，丟的是皇家顏麵。謝樂檸之前分明說過聽到了周寶珍的話，現在自然不能改口。而謝秀雅提出讓蕊心回答，就證明了周寶珍的話確實不堪到了極點，連說過要做證的長公主都開不了這個口。但若從蕊心口中沒有說出什麽有力度的話來，又證明謝樂檸這個長公主沒有公主的魄力，連做人證人都不敢。

  謝樂檸恨得牙癢癢，謝秀雅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出醜。

  但謝秀雅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實在讓人很難懷疑她是有目的的。

  謝樂檸被氣到吐血，呼吸都急促起來。

  錦妤很意外謝秀雅會說出這麽一段話，她對謝秀雅談不上信任，甚至茶館一事後她還起了幾分戒心。之前謝秀雅對她們的各種熱情和友善，錦妤都抱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態度有意無意地拒絕了，但謝秀雅似乎並不在意她們的冷淡，一如既往的想與她們交好，很是熱情，也不像通人情世故的樣子，在眾人麵前就公開說要力挺蘇家。

  這雖對蘇家不好，但對謝秀雅也同樣有影響。

  從認識謝秀雅開始，錦妤有刻意留意過她，然而沒有察覺出她有任何惡意。謝秀雅完全就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犯了錯馬上道歉，高興了什麽話都往外蹦。

  就像現在，她問謝樂檸的那些話，確實是說出了大家心頭的疑問，錦妤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但對知道內情的錦妤而言，這句話實實在在是幫了她們，不然謝樂檸不開口，蕊心來說，會毫無顧忌地說出杜鵑說的那些借口。她雖已做了鋪墊，然真鬧開了，要去調查市井流言委實不太現實。

  如果謝秀雅是在知情的情況下說出的這番話，那麽錦妤真的是該好好感謝她。或許，她真的是想幫蘇家吧。

  錦妤第一次從心底對謝秀雅生出了好感。

  謝樂檸被謝秀雅這麽一追問，再次騎虎難下。她本就有些煩躁，被謝秀雅這麽一激，就再也控製不住脾氣，語氣很衝地將所有話一股腦兒全兜了出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有什麽不敢說的？不就是周寶珍朱懷月說，懷疑蘇家二公子和錦妤有苟且之事嗎？是她說的，反正也不是親兄妹。”

  平地一聲雷，炸得十幾號人魂飛魄散！

  朱夫人如遭雷劈，當場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朱懷月“撲通”跪倒在地，驚恐萬狀，結結巴巴地先開口：“沒沒沒有，我沒說過這話，這話是周寶珍說的。我我我想阻攔來著，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人去理會德善公主是什麽表情，雖說這話從一個姑娘家口中說出十分不妥，有辱斯文，但當下大家關心的，更多的是蘇夫人母女三人。

  特別是在朱懷月為自己開脫，肯定了德善公主所言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驚懼震驚地看向蘇夫人，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連一直都八麵玲瓏的豫親王妃都差點打翻手中的茶杯。

  還有謝秀雅，也被真真實實的給嚇傻了。

  蘇夫人的表情已經無法用文字形容出來了，人看著就要厥過去，已經被氣的出氣多進氣少，麵無血色。

  蘇大小姐則羞憤難當，抱著蘇夫人痛哭流涕。

  大家像集體啞了般，沒有一人敢說話，特別是見到蘇夫人那模樣，真的是怕會鬧出人命來。

  兒子和養女被人傳出這種事，這已經不是造謠中傷了，這是要毀了整個蘇家呀，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大家又很有默契地將目光集中到了場上的當事人之一，蘇家養女錦妤身上。

  人人都以為在德善公主據實說出真相後，這姑娘會因受不住這羞辱而氣暈過去，或者激動得一頭撞柱子上去。但等她們看到錦妤時，一個個都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那姑娘紅著眼圈，雙手握拳，瘦小的肩膀不停顫抖著，嘴唇都被自己給咬破了，卻硬是強撐著挺直了背，傲然屹立於大殿之中，怒目圓睜，卻表現的光明磊落，坦蕩堅強。

  這讓大家全都對她肅然起敬。

  丫鬟們跪倒一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噗！”

  娘！”

  蘇夫人再也承受不住，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錦妤衝過去就拉起蘇夫人的人，迅速把了脈，然後叫了晚初將蘇夫人扶到座位上，阿若則負責看住虛弱無力的蘇嘉怡。

  蘇夫人是怒火攻心，氣極吐血，錦妤不敢輕視，掏出自製的銀針包就地為她紮針。

  沒有人坐得住，紛紛圍了過來，屏氣凝神，注意力全在她們身上。

  錦妤無暇顧及他人，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為蘇夫人疏通氣血上麵，一根根銀針紮下去，豆大的汗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眨了下眼睛，汗水滑進眼內，一陣刺痛，有人拿帕子幫她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