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

  楚修遠先低著頭出門，錦妤拿了個帷帽戴上，又防曬又防人。

  楚修遠跟著一人一直往前走，錦妤見那人背影魁梧，步伐矯健，身著件藍褂子，從後麵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

  楚修遠突然加快了腳步，錦妤連忙跟上，然後那人似乎有所察覺，專門往人多處鑽，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

  錦妤見楚修遠在街口停下，正欲靠近，忽然她也看到一熟悉的人臉，驚得她當場呆住。

  那人瞪了她一眼，扭頭就走。錦妤來不及支會楚修遠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那人在河邊一陰涼處停下。

  錦妤興奮地飛撲過去，激動地喊道：“師傅，你怎麽來了？”

  鬼煞被錦妤撲了個滿懷，她頭上的帷帽撞在他眼睛上，疼得鬼煞鬼哭狼嚎。

  “哎喲喲，哎喲喲，小祖宗，要出人命了。”

  錦妤抱著鬼煞的脖子狂搖：“師傅，你什麽時候來的呀？”

  鬼煞怕錦妤再搖下去，自己老命難保，連忙扒開她的魔爪，大口喘氣。

  “你先讓我緩緩，緩緩。”

  錦妤脫下帽子，歡呼雀躍：“老頭，你來了多久了？我戴著帽子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鬼煞翻著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一下那麽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

  錦妤連忙討好地拿帽子幫鬼煞扇風：“好好好，你先歇口氣。哎呀老頭，見到你真的是太高興了，你是不是因為想我所以才來找我的呀？”

  鬼煞左顧右盼：“這河深不深？”

  錦妤：“幹嘛？”

  鬼煞：“把你扔進去清醒清醒。”

  錦妤實在開心，自動屏蔽鬼煞的嘲笑，把個帽子扇得“嘩啦嘩啦”響。

  鬼煞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錦妤的馬屁，對上她葡萄似的大眼，寵溺地笑道：“為師是怕你被這花團錦簇的花花世界給迷住了眼，忘了要回去。”

  錦妤一屁股坐在鬼煞的對麵，眉飛色舞地說道：“你不知道，老頭，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走，我帶你喝酒去，你徒弟現在可有錢了。”

  鬼煞伸手就敲了下錦妤的頭，唬著臉說道：“怎麽，嫌在穀裏我虧待你了？”

  錦妤疼得齜牙咧嘴：“哪有，我這不是想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嘛。哎呀，你該不會不是為了我而來，又是為了還什麽風流債才出穀的吧？”

  鬼煞抬手就給了錦妤一個爆炒栗子，惡聲惡氣地說道：“沒大沒小。”

  錦妤嘻嘻哈哈地捂著腦袋拉起鬼煞：“老頭，走啦，先給你找住處。”

  鬼煞：“不用了，我待不了幾天就走。”

  錦妤：“為什麽？我還想帶你好好逛逛京城，我在這買了個小院子，你可以住那。”

  鬼煞誇張地張大嘴：“喲，果然是發財了嘛，那師傅以後可得吃你的用你的了。”

  錦妤下巴仰到天上：“你聲穀裏的寶貝全都送我，我給你養老送終。”

  鬼煞吹胡子瞪眼：“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倍兒清嘛。”

  錦妤嘿嘿一笑，順從鬼煞的意思，在附近找了個小茶鋪，兩人坐著聊天。

  她將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給鬼煞聽，然後說到給謝堯治病，進宮參加壽宴，數次遇險，怎麽成了蘇家二小姐，除了火鍋店的事沒說外，其他全都得意洋洋地告訴了鬼煞。

  因為火鍋店是和蘇家合夥開的，她除了出了一部錢和提供了點子外，其他的幾乎可以說全是蘇榮恩一手準備起來的。所以她猶豫了下，覺得還是先將老頭介紹給蘇家人認識認識，然後再告訴他比較好。

  鬼煞饒有興致地聽錦妤說了大半天，末了毫不吝嗇地狠誇了她一頓，總結：“到底是我鬼煞的徒弟，優秀！”

  錦妤說得口幹舌燥，喝了一大口茶後不滿地說道：“老頭，你怎麽好像都不驚訝呀。”

  鬼煞瞪錦妤：“你以為我是你嗎？你師傅浪跡江湖半生，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喜怒不形於色懂不懂？”

  嘁，錦妤撇嘴：“老頭，你還沒說你怎麽會來呢？”

  鬼煞慢悠悠地喝著茶，目視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隨意地說道：“來辦點事，順便看看你，晚上就回去了。”

  錦妤：“跑這麽遠來辦什麽事？”

  鬼煞：“你不都說了嘛，來還人情債呀。”

  錦妤瞪大眼睛：“真的假的？你的人情債，不就是榮王嗎？我都幫你還了，你不是吧？除了榮王，還有？可別再讓我去了，再去命都要沒了。”

  鬼煞恨恨地瞪著錦妤：“師門不幸，我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孽徒。”

  “嘿嘿，你還能有什麽事，左不過就風花雪月，年少風流唄。老頭，你是不是和榮王生母認識？”

  錦妤和鬼煞一起生活了十年，對他的習性還是很了解的，見他有意轉移話題就知道他不想回答剛才那個問題，於是換了個新的問題拋給他。

  本以為鬼煞還是不會說，不料他卻平靜地開口：“是啊，從小就認識。”

  錦妤呆住了。

  “老頭，榮王生母再怎麽說，也是當年柳家的大小姐，你跟人從小就認識，那你豈不也是非富即貴的高門子弟？”

  “是啊，怎麽，師傅就不能出身名門？你看我這通身的氣度，哪裏像草莽出身了，啊！”

  “噗，是是是，那師傅你怎麽沒走仕途？或者繼承家業呢？”

  關於鬼煞的出身和原名，錦妤其實小時候問過，隻不過那時鬼煞以“你還小，你不懂”這種流行了千年的標準答案將她敷衍了過去。她又不是真正的孩童，所以後來就一直沒再追問。

  不過鬼煞今天突然肯告訴她，倒是叫錦妤很意外。

  鬼煞道：“繁文縟節的東西太多，勾心鬥角的時候太多，累，不適合我。”

  沒想到鬼煞給出的竟是這麽一個答案，錦妤略微驚訝。反念一想，也很正常，別看這老頭現在溫文儒雅，單憑他的那些桃花運就可知，他年輕時有多瀟灑風流。這樣的人，大多受不了管束，崇尚自由，高門大院裏規矩那麽多，他不逃才怪。

  與柳家交好，那是不是也認識柳太後？錦妤很想問，但覷了眼鬼煞不欲多談的神情，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一次隻能問一點，問多了，這老頭又要賞她栗子吃。

  倒是鬼煞，見錦妤兩眼珠子賊溜溜地轉著，哼哼道：“我還沒問你呢，大白天戴著個鬥笠在街上瞎晃什麽？”

  “對啊，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鬼煞拿出一副看白癡的表情看錦妤：“你從小泡續魂草長大，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自己調配的藥味都聞不出來。我看你在跟蹤一人，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