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棠沒有拒絕，也沒有問什麽，在死亡麵前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輕輕拍一下儲物袋，一把通體血紅的長劍漂浮在李大魚麵前。

  佟海棠道：“這是師父的靈劍紅魚，師父化石後一直由我保管，你回來，本來就是你的。”

  她悲壯一笑，昂首闊步走出茶館。

  那副祈戰死的姿態，讓李大魚一陣出神，不由去想，月神是個什麽樣的人，把徒弟洗腦洗成這樣，遇事死戰不退？核心價值觀是什麽？實在令人費解。

  “李大魚，我不帶一兵一卒，這樣都不敢見我嗎？你是戰神還是縮頭烏龜？”

  那個聲音更加憤怒了。

  李大魚一怔，佟海棠身為月宮二弟子，這麽快就被打趴下了？

  門外的光頭大漢，圓滾滾的腦袋伸進房裏，道：“戰神大人，佟二奶奶出門就跑了，你聽她跟您瞎掰，老山城誰不知道她最愛吹牛皮。”

  李大魚嗬嗬一笑。

  除了乞丐小女孩扔在撒潑，整個街道寂靜無聲。

  一雙雙眼睛看著李大魚。

  既然逃不掉，當然要輸的硬氣，輸的體麵。

  李大魚以劍拄地，兩手按在劍柄，氣定神閑。

  人群夾道，這頭是李大魚，那頭便是白鯊。

  白鯊穿一身鯊魚皮衣，魚鰭在背後高高隆起，比他還高兩頭，頗有海中王者的架勢。

  “你是李大魚？”

  對麵那人頭大如鬥，完全不是記憶中的模樣，白鯊冒著巨大風險上岸尋仇，可不想殺一個冒牌貨。

  “你師父呢？”

  李大魚緩緩仰起頭，氣質這一塊拿捏的到位，不管打不打得過，看上去就像長輩在訓晚輩。

  白鯊道：“我覺得，我一個人就夠了。”

  李大魚腦海裏冒出無數念頭，怎麽才能輸的體麵，輸了以後裝暈？還是鍥而不舍繼續戰鬥？

  這次就攤牌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戰神，希望這群看熱鬧的老百姓，從此以後別拿他當英雄，最好不抱任何希望，就讓他這個醜八怪安安靜靜在峰頂過小日子。

  這麽一想，其實挺好，畢竟他真的給不了他們想要的安全感。

  李大魚摘掉黑手套，一手握住劍柄，鏘的一聲，幹淨利索拔出紅魚。

  這是一把陪伴月神數百年的靈劍，躍過無數江河，殺過無數海賊，這抹紅光令人聞風喪膽，光是靜靜待在那裏，就有攝人心魄的威力。

  沉寂多年，驟然現世，紅魚激動得輕輕顫抖。

  它激動的不是重見天日，而是那股源源不斷注入劍身的太上之氣。

  太上領域，淩駕於九天之上，無論往前多少歲月，即便在上古時代那些大能前輩心中，也是一個存在於傳說中的地帶，歲月長河裏，無論多少人飛升九天，始終沒人接觸過這片領域。

  但是太上領域卻有滾滾不息的真靈之氣散落天際，甚至一些跌落人間，僅那一些氣息，就能締造一座洞天福地。

  紅魚曾伴隨月神飛升，雖然失敗，卻有幸接觸一縷真靈之氣。

  恍惚間，它以為自己在做夢，怎麽會有如此精純、源源不斷的真靈氣息匯入劍內？

  此人明明是主人的大弟子，雖然天賦絕頂，也隻是凡人一個，又有什麽資格擁有太上之氣？

  漸漸地，赤紅劍身上多出一條金線，從劍柄蔓延至劍尖。

  紅光與金芒交織，殺氣騰騰。

  白鯊臉色煞白，月神的紅魚靈劍他當然知道，不僅知道還十分了解，這是把真正有劍靈寄居的靈劍。一般靈劍隻是材質上乘，很少有劍靈寄居。

  有劍靈，則有靈魂，有靈魂就有成長，持劍之人弱則靈劍弱，持劍之人強則靈劍強。

  現在的紅魚明顯晉升了一個台階，相對而言，李大魚的修為至少也比之前提高了一個境界。

  那時候李大魚是神兵境，就能打得他師父狼狽不堪，在千島灣一戰封神，成了萬民敬仰的戰神。

  也是他心裏唯一的假想敵，做夢都想有朝一日能擊敗李大魚，他不服，同樣是千島灣百年一見的武道天才，憑什麽李大魚光芒萬丈，而他隻是稍微遜色，就被壓得永無出頭之日。

  好不容易，他也晉升了神兵境，聽說李大魚回來，迫不及待過來挑戰，現實卻如此殘酷，給了他致命一擊，神兵境如何打得過巡天境？

  僅從這把紅魚不可一世的氣焰來看，不出意外李大魚已經晉升巡天境，到了開山立宗的地步。

  “我認輸。”

  白鯊握緊拳頭，自斷一臂，灰心喪氣的低著頭。

  陽春街爆發出如雷的歡呼，在眾人奚落的喝彩中，白鯊失魂落魄走了。

  隻是拔出劍，就贏了，李大魚簡直一頭霧水，雖然不知道白鯊什麽水平，但是敢登門挑戰，嚇得佟海棠跑路，必定是個高手，是他哪裏表現得過於驚世駭俗了？

  沒有啊，也僅僅是亮一下兵器，他心裏當然清楚，摘掉手套，以肉體接觸紅魚，雖然沒有靈魂形態那麽強，但也能有強化靈劍的效果。不過說到底隻是一把劍，不至於還沒打就認輸。

  他真的不想當英雄了，這群小老百姓一個比一個現實，贏了能替他歡呼，輸了也能朝他吐口水。

  這下倒好，白鯊非但沒摘下他英雄的光環，反而推波助瀾送他上了神壇。

  看看這群街坊興奮的樣子，這時候要跟他們說他隻是個凡人，打死都沒人相信。

  這個英雄要繼續當下去了。

  被人崇拜的感覺好煩，耳旁如雷的歡呼聲一刻也不停歇，李大魚把劍收進劍鞘，扭頭進了茶館，戴上手套，眼睛一彎，笑眯眯的道：“我想找個丫鬟，有沒有……”

  “有！”

  “我！”

  “主人！”

  ……

  撲通撲通，門外下餃子一樣跪了一地。

  李大魚指著唯一沒跪的小女孩：“你，沒錯，來。”

  小女孩一身泔水，又地上打滾，髒的跟煤球似的，顛兒顛兒跑來，離著一丈遠站定，戒備的縮著脖子，聲音卻異常洪亮：“你叫我幹啥？”

  李大魚將桌上沒吃的肉菜都給她，道：“你妹妹幾歲了？”

  “十一歲。”

  “我想帶她上山，你願意的話就去問問她願不願意。”

  根據以往受欺負的經曆，小女孩開口就是一句去你爺爺的，但是這次沒有罵人，別人都叫她潑辣傻丫頭，但她一點也不傻，知道這人是老山城的戰神，誰騙人他也不會騙人。

  妹妹跟著他不比跟著自己吃泔水強？

  “不用問，她願意。”

  “願意就好，不過有些情況還是要問清楚。”

  “不用問，我妹妹聽話的很，從來都不哭，會做飯會洗衣服什麽都會。丫兒，快來磕頭。”

  那叫丫兒的女孩，畏手畏腳不敢過去。

  姐姐一臉恨鐵不成鋼，氣呼呼的拽她來，笑道：“戰神大人，今天太餓了，平時她很聽話的。”

  這時，丫兒姑娘扁著嘴，從嘴角蹦出三個字：“我不去。”

  姐姐哄道：“丫兒乖，這是戰神，不是壞人。”

  丫兒不敢抬頭，眼眶含淚：“害怕。”

  姐姐寬慰的拍拍她頭：“沒事，戰神是個好人。”

  丫兒抗拒的躲開：“不想去。”

  姐姐頓時火冒三丈，按在地上打了一頓，“不去也得去！”

  李大魚看的直皺眉，這女孩是真莽，打自己妹妹毫不手軟，拳腳相加，打得她一時半會站不起來。

  李大魚不管她願不願意，從長遠的將來考慮，對她一定是有好處的，不用解釋什麽，輕輕拉起她的手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