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階而上。

  一躍百步。

  這條山道，與登天梯有著異曲同工的作用。

  但沉重的威壓，卻比登天梯弱了太多太多，根本沒有可比性。

  “神使大人！真的是神使大人！”

  山道下方，許多人注視著徐逸，見他以驚人的速度想著山頂而去，激動得渾身發發顫。

  不少人，已經跪了下來。

  包括那位微微顫顫，行將就木的光頭老人。

  “等到了啊……”

  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有老淚滾落下來。

  淚水填平的不僅僅是那歲月犁出的溝壑，還有那顆惶惶一生，從未安定，空蕩蕩的心。

  半刻鍾之後，徐逸的身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裏。

  他們知道，那上麵，代表的是神的領域，尋常人是看不見，摸不著，也無法企及的。

  山巔，有風。

  吹動徐逸的白發，隨意飄灑。

  “六品宗師可上……”

  徐逸回頭俯瞰。

  看到的，是破碎的山河，是滿目瘡痍。

  打得這般淩亂，得廝殺多少年？

  “偌大禁國，連六品宗師都沒有一個？”

  徐逸劍眉緊皺。

  再度回頭，徐逸看向前方。

  禁國人心中無法企及的神山之巔，所謂的神葬之地，其實很尋常。

  除了高一些，似乎沒什麽不同。

  徐逸邁步前行，沿著一條古樸的道路，進入了林中。

  林中空地，地麵像是被人削平的一般。

  一座殘破腐朽的廟宇，聳立在徐逸眼前。

  廟宇大門處的牌匾，上麵的字跡依稀可見。

  “真佛寺。”

  踏入寺廟的瞬間，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變得不一樣了。

  有一股玄妙的氣息，縈繞在天地之間。

  一塊遍布塵埃，缺了半截的石碑上，還留有一個清晰的字跡。

  禪。

  是了，是禪意。

  那飄然而落的葉，那輕柔席卷的風，那倒在地上的石柱木樁，以及那坍塌得差不多的佛像，都有著禪意在其中。

  徐逸心頭一點通透，下意識盤膝坐下。

  眼前恍惚，有一道虛影持槍，演練的正是祖龍槍法。

  “阿彌陀佛……”

  徐逸嘴裏發出無意識的低聲呢喃。

  全身都有淡淡金光繚繞。

  修了大半年的祖龍槍法，突破到了第二重！

  宛如過去了千年之久。

  當那空靈的禪意退去，徐逸緩緩起身，看向前方。

  大雄寶殿之上，一座無頭的佛像。

  左手蘭花指，右手托著一朵石蓮。

  石蓮無心，僅有一顆遍布裂紋的石珠。

  空地中間，有一口古樸的水井，井水無波無瀾，光滑如鏡。

  徐逸有毛骨悚然之感。

  這殘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寺廟，依舊有禪意無處不在。

  可想其繁華之時，有多少佛門的強者在這存在。

  強盛至此，又為什麽會落魄至今？

  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深吸一口氣，徐逸繼續踏步前進。

  從前門，走到後門。

  穿過整個寺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直到徐逸徹底出了寺廟，在寺廟後的矮山坡前，看到了一塊長條的石碑。

  石碑上遍布著青苔，隱隱有一個墓字。

  徐逸手提木槍，慢慢將青苔除去。

  一個字，一個字，陸續浮現在徐逸眼前。

  “佛滅三千紅塵客，不老青山常作墓！”

  徐逸臉上泛起驚駭。

  這碑，是墓碑！

  這山坡，是墳墓！

  葬了三千紅塵客！

  紅塵客是什麽？

  心情激蕩中，越來越多的疑問在徐逸心中堆積。

  他眼神閃爍著，繞過了這青山，要繼續前進。

  可是才走兩步，前路不通！

  一伸手，他就觸碰到了一道光幕，金光流轉，有一個個卍字的符號，衍生、幻滅，反複不休。

  舉槍，刺！

  徐逸用盡了全身力氣。

  噗嗤！

  這把陪伴了徐逸半年的木槍，湮滅成了齏粉。

  若非徐逸感知到不對勁，提前卸力，僅僅是這光幕的反震之力，就能讓他受重傷！

  左邊，不通。

  徐逸嚐試走右邊。

  眼前明明是一道青石路，卻依舊有金色光幕浮現。

  依舊不通！

  “難道要從這墓上踏過去才行？”

  徐逸從墓碑旁，踩上了山坡。

  一步，一步。

  到了光幕所在的位置，徐逸嚐試著伸手往前推去。

  沒有任何阻攔！

  “紅塵客……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被葬在這裏，想過去還得踏著他們的墓？”

  佛門講的是慈悲為懷，講的是普度眾生。

  這三千紅塵客，卻不被佛門原諒。

  任何人要繼續前行，必須踏他們的墓。

  為什麽？

  帶著疑惑，徐逸越過山坡。

  古樸的青石路，蔓延向遠方，不知道終點在哪。

  又走了片刻，徐逸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座殘破的道觀。

  “佛道，怎會在一起？”

  一步邁入，氣息變了。

  那漫天的禪意，消散無蹤。

  隨之而起的，是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

  道！

  一個明亮的字眼，清晰的在徐逸腦海裏浮現。

  佛門修禪意，道門練道心。

  徐逸邁步進入道觀的那一刻，連他自己的步伐，都似乎蘊含某種道韻。

  莫名的，徐逸閉上眼，放緩了腳步，一步，一頓，一步，一停。

  空地上，一輪陰陽魚圖，似乎在緩緩流轉。

  徐逸陷入了混沌狀態。

  緩緩抬手，打出了太極拳法。

  一呼一吸之間，雙手抱圓。

  太極圖納於徐逸雙手之間，將一切印成了黑白兩色。

  以前白衣教過徐逸太極的真諦。

  但徐逸殺氣太重，無法領會。

  此刻，卻在這莫測的混沌狀態下，徹底融會貫通。

  失傳了千年之久的太極真意，在徐逸手中再現。

  一套太極拳法打完，徐逸雙手下壓的時候，虛影再現，持槍演練。

  徐逸手中無槍，空手虛握，隨著虛影舞動。

  最後刺出時，一道璀璨槍芒，衝天而上，化為一道金色的龍影，蜿蜒而上，沒入雲端。

  祖龍槍法，三重境！

  一切的一切，歸於平靜。

  徐逸睜開眼時，渾身氣息已經變得出塵而超然，宛如道門高人。

  正對著道觀中心，那殘缺了一半的道祖雕塑，徐逸緩緩行禮。

  刹那間，徐逸氣息再變。

  有些霸道，有些威嚴，充斥著血煞與殺戮。

  “禪意道心，徐逸謝了，可那不是本王的路。”徐逸淡淡道。

  道韻消散無蹤。

  徐逸大步往前，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整座道觀，與寺廟一般，沒有任何可參考的有用東西。

  徐逸大步朝著道觀後門而去。

  後麵卻已經不是山坡了，而是一扇漆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