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不好看。”白衣輕聲道。

  徐逸笑了笑：“有美好，自然也有醜陋。”

  “你對生命缺少敬畏。”

  白衣側頭看徐逸：“殺氣太重。”

  徐逸沒回答。

  良久，他才道：“我征戰九年，幾乎每一天都在廝殺中度過。有人說我手染千軍血，腳踏萬裏骨，殺氣如何不重？”

  “手染千軍血，腳踏萬裏骨……”

  白衣重複了一聲，露出驚容：“屍山血海的殺戮，讓你滿足？”

  徐逸搖頭：“你可能層次太高，無法理解凡俗的悲哀，人心、利益、野心、家國，自然就有了殺戮，我染血不是為了享受和滿足，而是為了守護。”

  “可……”

  徐逸踩下刹車，將車停在了路邊，很認真與嚴肅的看著白衣：“祈願亂世十幾年，民不聊生，諸侯內亂，蒼茫外侵，有血有肉的兒郎，幾乎都上了戰場，宗師境強者也不能免俗。”

  “之前那幾人，有手有腳，血氣方剛，沒想過安穩亂世，沒想過抵禦外族，窩在偏僻之地，坑害手足同胞，這樣的人，本王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手軟！”

  “本王於南疆統兵，殺得屍山沉浮，殺得血海滔天！我為的，是我天龍百姓的安居樂業。人人有衣穿，有飯吃，有房住，有收入來源，有休閑娛樂的時間，上可養父母，下可養妻兒！這才是對生命的敬畏，對人生的追求！為此，總有人要負重前行，哪怕從頭到腳染盡血腥。”

  看著已經呆愣的白衣，徐逸淡淡道：“本王惟願人人如龍，惟願我天龍國泰民安，站在本王的立場，本王無錯！你若是覺得本王錯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回你的仙雲澗，過你與世無爭的瀟灑日子，本王繼續疆場縱橫，直到提不動牧天槍。”

  “去吧，本王記著欠你的救命之恩，你需要時，來南疆找本王。”

  “我……”

  白衣輕咬嘴唇，內心複雜至極。

  他在趕我走！

  從未有過的異樣情緒，在白衣心底升起。

  “我或許了解得還不夠，還要再多看看。”

  徐逸重新驅車前行，沒再說話。

  一個小時之後，車停下。

  虹路鎮到了。

  司機已經醒來，看到徐逸就雙腿哆嗦。

  “司機大哥，謝謝你願意載我們一程，我們身上確實沒錢，換的這四個輪胎我已經看過，都還勉強，再見。”徐逸朝司機拱手，帶著白衣轉身離開。

  “大兄弟！謝謝！”司機回過神來，感激不已。

  徐逸擺手，沒有停留，與白衣一起漸行漸遠。

  虹路鎮是距離燕京城最近的一個鎮，雖然是鎮，但畢竟靠近祈願國度，繁華程度都快趕上郡城了。

  徐逸在一家旅店外，撿起地上的碎石，在牆上宛如塗鴉一般的畫了幾筆。

  然後，他帶著白衣進了旅店：“老板，開間房。”

  “不是沒錢嗎？”白衣問。

  “那幾個人身上的，隻夠開一個房間。”徐逸道。

  白衣點頭。

  她對於跟徐逸睡一個屋，並沒什麽排斥。

  在仙雲澗下，一直都是住一個屋裏。

  二來，她實力強悍，不怕徐逸起其他心思。

  進了房間，關上門，白衣看著隻有一張床，眉頭緊了緊。

  “你睡床，我隨意。”徐逸道。

  白衣也沒說什麽。

  徐逸打開了白衣的行禮，拿出一些幹糧，就著茶水吃過。

  白衣自己烙的餅，味道還不錯。

  整個下午，徐逸坐在椅子上看堯留下的謀略三卷。

  白衣則坐在窗邊，一隻手托著腮幫子，看路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水馬龍。

  篤篤篤……

  突然，房門被敲響，而且敲響的節奏很是古怪。

  徐逸當即揮手，偽裝的麵容消失不見，露出了本來麵貌。

  然後，他起身走來，打開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看到徐逸的瞬間，他渾身一顫，麵露驚駭。

  “怎麽？不信？”徐逸微笑。

  男人愣著愣著，淚流滿麵，激動不已，哽咽開口：“我王……”

  “進來說。”

  男人進了屋，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單膝跪地，右手高舉握拳，重重拍在心髒處：“亥一，拜見我王！”

  “起身。”

  徐逸將亥一攙扶起來，示意他坐下。

  亥一連連點頭，擦拭臉上淚痕，激動道：“我王，亥一就知道您不會那麽容易隕落。”

  “她救了我。”徐逸指著白衣。

  白衣歪頭，好奇看亥一。

  這人身上沒有半點鐵血之氣，他是徐逸的兵？

  “謝姑娘救我南疆！亥一代替南疆百萬戰士，表達對您的感激！”亥一右手握拳抵心，鄭重彎腰行禮。

  “無須客氣。”白衣回答得風輕雲淡，似乎救了徐逸，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逸道：“說說近況，都誰來了？”

  亥一當即恭敬回道：“啟稟我王，狼刀與紅葉兩位將軍率領三百牧天軍、閻亡將軍率一千朱雀軍、海東青將軍率水魂軍三千，薛蒼將軍率影刃軍八千，虎猙將軍率虎賁營宗師一百，另外有南疆軍師費武也跟著前來。”

  “費武？哪裏的南疆軍師？”徐逸不由一愣。

  看來自己來祈願這段時間，南疆變化不小。

  “國主令凜冬從翰林院找的。”亥一道。

  徐逸恍然大悟：“國主欽點的軍師……此人如何？”

  “屬下不太清楚，據說有文人風骨……”

  徐逸撇了撇嘴：“不說他，繼續。”

  “喏！”

  通過亥一的訴說，徐逸才對當前的形式有了全麵的了解。

  祈願不想重蹈覆轍，所以對蒼茫的二次入侵十分重視。

  屯兵近兩百萬守在地藏關，蒼茫的百萬大軍一直被阻擋，無法寸進。

  但在祈願國內，南疆一萬兩千精銳卻沒停止過破壞。

  影刃軍暗殺手段精妙，神出鬼沒，一個個守城將領、府衙當差，死得莫名其妙。

  城門大開，一千朱雀軍直奔軍營所在，敢出軍營一步者，殺無赦。

  就這樣，一座座城池淪陷。

  祈願的百姓卻沒有抵擋。

  因為從始至終，對祈願百姓，南疆精銳沒有動過分毫。

  甚至於，有祈願百姓被當地的差兵壓榨，渴望看到那一隻燃燒著複仇烈焰的朱雀降臨。

  不過南疆精銳畢竟人少，攻城拔寨之後，不可能留人管理。

  而在費武和劉大碰麵之後，就達成了合作。

  南疆隻想報仇，劉大則趁機占據城池，為南疆精銳提供糧食物資等幫助，互惠互利。

  迄今為止，祈願依舊是十位諸侯，但其中三位小諸侯的領地，已經被劉大完全占領，三位小諸侯隻剩下少許兵馬，投奔了秦國公。

  蒼茫明攻，天龍暗戰，起於微末的劉大，卻成了最大獲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