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素聽得心尖都在發顫。

  何等悲壯，何等慘烈！

  “薛一針身在南疆三年，他感受最深，本王給你看的這些影像，絕無半點虛假，千素姑娘，你若是要繼續回太乙門，守著一方歲月靜好，本王立刻讓戰機送你回太乙門，若是你想留下，為南疆兒郎續一命，整個南疆，都會為你護航！”

  徐逸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如何選擇，千素姑娘自己拿主意吧。”

  話音落下，徐逸手中雙環一拋，化作巨錘，落入虎猙手裏。

  “海東青，在千素姑娘未下決定之前，你護她周全，帶千素姑娘去看看南疆。”

  “喏！”海東青重重道。

  “散了吧，虎猙，帶著虎賁營繼續剿匪去，其他人自行其事。”

  “喏。”

  徐逸回了王府，紅葉陪在徐逸身邊。

  “我王，千素會留下麽？”

  “你想她留下麽？”徐逸目光一抬。

  紅葉對上徐逸的眼神，心頭一顫，抿著嘴唇點頭：“她對南疆幫助極大，紅葉自然想她留下。”

  校場上，人都散了，隻留下海東青和千素。

  千素沉默著，緊咬嘴唇。

  “千素姑娘，左右來了一趟南疆，即便是你不願意留下也沒關係，我陪你走走？不瞞你說，南疆雖然苦窮了一些，但景色還是很不錯的……”

  “海將軍。”千素忽然開口。

  “別，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海大哥吧，哈哈哈……雖然有些厚臉皮……說來挺巧的，以前我有個妹妹，名字裏也有個素字。”

  “她人呢？”

  “死了。”

  “……”

  千素看向海東青，目光裏帶著歉意和柔意，柔聲道：“海大哥，對不起……”

  “沒事，她是為了南疆而死的，重於泰山，名字刻在了鎮南塔裏，鎮南塔不倒，她就能跟其他南疆戰士一樣永生。不如咱們先去鎮南塔看看？那可是咱們這最高的建築了。”

  千素點頭，她沒有發現海東青口中所說的是咱們這，而不是我們這。

  一字之差，意思可是完全不同。

  鎮南塔。

  海東青和千素乘坐簡易電梯而上。

  千素從踏進塔內，就開始熱淚盈眶。

  偌大的鎮南塔，八十米的高度，每一寸地方，都印刻滿了人名。

  他們，都是亡者。

  這得是多少忠魂？

  相比起天龍九州的富庶與祥和，這南疆每一寸土地都透著慘烈之氣。

  確實沒有歲月靜好，隻有萬萬熱血兒郎，替自己的父母妻兒，替自己的同胞，負重前行。

  他們真的無懼生死麽？

  是人，都會怕死。

  可他們，還是來了。

  浴血廝殺，血戰不退，至死，有沒有曾後悔？

  “鎮南塔頂端，可看遍南疆十萬山。這一條看過去，有沒有覺得想什麽？”

  “一條青色長龍！”

  千素迎著狂風，秀發亂舞，娟秀溫柔的眸子裏，泛著一抹憂愁。

  “不，是紅色。”海東青道。

  千素怔了怔，然後輕輕頷首，回頭再看鎮南塔裏印刻的一個個名字，鼻子一酸，如珍珠一般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是的，是紅色。”

  “你別哭啊……對不起，我是不是哪裏說錯話了？”

  海東青沒有哄女人的經驗，頓時手忙腳亂。

  他身材挺拔而魁梧，長得也挺好看，這麽些年征戰，身上到處都是傷疤，唯獨臉護得挺好，剛毅而俊朗。

  紅葉都說，南疆除了她的王，就海東青最帥。

  千素抬手抹淚，勉強笑了笑：“海大哥，你們辛苦了。”

  海東青咧嘴傻笑。

  這一刻的他，跟狼刀何其相似。

  “咱們當軍人的，隻要這一句話，就足夠舍命了。”

  千素重重點頭。

  “鎮南塔上風大，咱們去看真正的美景吧。”

  千素又點頭。

  離開了鎮南塔，海東青帶著千素去了俗稱的萬花塚，這山上的鮮花清雅，透著淡淡的香味，被風一吹，沁人心脾。

  “以前咱們南疆戰士出發前，就喜歡在這裏撒一顆花種子，如果能回來，就來這裏找找看，哪一株是自己種下的。”海東青道。

  千素訝然：“這漫山遍野，可怎麽找？”

  “不用找。”

  海東青咧嘴笑：“每一個回來的人，都大言不慚的說全是自己種的，畢竟當初一起種下花種的兄弟，已經沒辦法跟他爭辯了。”

  千素心頭一痛。

  眼前這漫山遍野的花，就變得淒美起來。

  她仿佛能看到一個個笑容憨厚的南疆戰士，手持兵刃，從容出征，然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

  眼眶裏的水霧，又快要滴落下來。

  “對不起……”

  海東青齜牙咧嘴，很是慌亂：“我不是故意的，那什麽……我……哈哈哈……我是個蠢貨……”

  離開萬花塚，又去了青丘山看滿山的雪白狐狸。

  去秋意湖，泛舟其上。

  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海東青逐漸適應了跟千素單獨相處。

  他除了是水魂軍的統領、南疆的軍需官之外，還被稱作南疆交際官。

  本來外貌就不差，而且氣質卓越，又讀了很多書，才華橫溢，胸有濃墨。

  引經據典，侃侃而談。

  將南疆除了慘烈與悲壯之外的其他一些特色，也都說得活靈活現。

  從海東青的口中，千素似乎看到了南疆的人與物，看到了南疆的生活，南疆戰士們對和平的渴望，對幸福的向往，對來犯之敵的無畏……

  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摻雜海東青個人的故事與過往。

  千素莫名的發現，海東青與之前不一樣了。

  他身上有很多優點，也有缺點，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軍統領，也不是那個摳摳搜搜的南疆軍需官，而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二人的關係近了，稱呼也就變了。

  千素姑娘省略了姑娘二字。

  海大哥也成了海哥。

  摘了一些野果，二人一邊吃著一邊走著，儼然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

  “對了千素，你閉上眼睛，我給你驚喜。”海東青忽然道。

  千素眨了眨眼，點頭，然後閉上眼。

  海東青慢慢的湊近千素……

  猛然，海東青將千素用力推開。

  噗！

  鮮血濺在了千素臉上。

  她倉促睜眼，隻看到倒下的海東青，以及海東青手中綻放而上的信號彈。

  海東青的胸膛，有一根綠瑩瑩的骨箭！

  “海哥！”千素呆呆看著倒地的海東青。

  海東青在朝她笑。

  這一瞬間，千素顫栗不止。

  她知道，自己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