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離看著眼前的身材高大的黃老板，心中略微有些了然。

  看來這位黃老板果然如自己所想的，應該是一個做大生意的老板。

  甚至還可能跟朝廷還有什麽供貨的聯係，否則的話，他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管家，雖然這些人看著老了點。

  放到前世，想必也是小馬哥或者建林哥這種地位的人吧！

  每年一個小目標。

  “阿彌陀佛！”

  感覺自己攀上了高枝，江小離輕笑了一聲說道：“在小僧眼中，無論在座的各位是身份，其實跟天下芸芸眾生沒有區別。

  同樣的小僧也不過是開源寺的一個小沙彌，黃老板以誠待我，若有什麽事小僧能做的，自當盡力！”

  “嗬嗬，禪師果然大才！”

  聽到這話李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覺得江小離已經知道了，兩人對視一眼，誰也不說破，略有深意的笑了笑。

  “聽聞黃老板最近心思鬱結，是不是因為上次談的那個生意呢？”江小離首先開口問道。

  “是啊，確實是這樣，不過那筆生意做不了，感覺現在這個家都不是我做主了！”

  李顯走到一邊看著不遠處泛舟遊湖的人問道：“不知道禪師怎麽看待這君與民的關係？”

  “君與民？”

  江小離看了他一眼，這一家人真是怪呢，上次魏管家問自己怎麽看待大周和大武的戰事，好像自己跟當朝宰相似的。

  現在黃老板又問自己君臣的關係。

  估計是戰事沒有打起來，生意沒得做了，所以才心生鬱結和不滿吧！

  “阿彌陀佛，自然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了！”江小離答道。

  “哦，禪師為什麽會這麽說？”

  李顯一愣，世間人都稱君王為天子，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可沒想到，了塵禪師會把天子排在最後。

  走在後麵的杜祥如和魏芝元等人臉色也微微有些變化。

  看輕君王這可是大不敬，這話說的好與好，那可是都是殺頭的罪過。

  “嗬！”

  江小離轉過身，跟李顯並排而立，同樣看著不遠處的湖水說道：“施主還請看前方的泛舟，舟身在水麵上蕩漾，恰好就像是君與民的關係！”

  “怎麽解？”

  “舟也，天子也，水也，庶民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咣當！”

  一旁的杜祥如不小心被腳下的石子拌了一下，人一個趔趄便差點摔倒，旁人急忙扶了他一下。

  其實不隻是他，身後的諸人也是臉色蒼白，這位了塵禪師還真是口出狂言，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載舟覆舟看著像是破有道理，但是如果深究，這豈不是裹挾民意對皇權和朝廷的威脅。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李顯看著遠處的湖麵低聲輕吟了一句。

  江小離心中有一絲詫異，自己說的這兩句話來自荀子和論語，都是春秋時期就有的記載，如果魏芝元等人研習傳統的話，應該不至於連這兩句話都沒聽說過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眾人卻麵露驚訝。

  這曆史，到底從什麽時候出現了斷層。

  李顯看著眼前的湖水，良久之後他輕笑了一聲道：“人生在世，總想著給後世留下一些東西，現在看來，就算是君王天子，也好比像是水中的一條魚，終將不得自由！”

  江小離淡淡的說道：“世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做如是觀！”

  “了塵禪師，佛家說人活一世一場空，那麽芸芸眾生為什麽還要拚命的生存呢，為什麽死的時候還那麽留戀呢？”

  李顯繼續問道。

  “死生輪回，新老交替，這是誰也免不了的，而芸芸眾生之所以用力的活著？大概是看當清泉流過時，不錯過甘甜，花光濃爛時，能有人陪伴，風雨飄搖時，有所守護吧！”

  看著眾人不解其意，江小離轉過身，從高處看著夜色下燈火璀璨的長安城說。

  “這方天地萬物，若是以變化來看，滄海桑田，千萬年也不過一瞬，若從不變來看，物與吾皆無窮無盡。

  此時眾施主若為生死憂愁，就錯了此時的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也錯過了，在千萬年時間的長河中，這方天地的景象，此時我等遇見的這方天地，便是天地與這眾生的緣分。”

  “阿彌陀佛！”

  一旁的太後心中有感，淡淡的吟了一句佛號。

  此時在沉香亭的眾人對視了一眼。

  雖然聽了塵禪師的話有些參不透，但是深究起來，卻又覺他說的話，空明而蘊含禪意。

  眼前這個年輕人確實達到了佛門的至高境界，這種空靈的升騰感，不是這些深陷俗世的人能夠仰望的。

  “切，說這麽多假大空的話有什麽用，所謂的佛門禪境，無非就是高高在上扯一些故作高深的話罷了，說是開悟別人，誰知道是真是假！”

  在眾人的沉思中，人群外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是在上次在朝堂之上跟主戰派的代表梁季梁將軍。

  梁季在大周以驍勇善戰聞名，打仗是一把好手，動腦子卻一般。

  對於江小離說的話，他聽不懂，也沒什麽用，就像是個騙子一般，哄得聖人和太後暈暈乎乎的，這種騙子得到聖人的青睞，那才是大周之禍。

  “小和尚，我是個粗人，你別給我扯那麽多天地眾生的廢話，如果你真的有本事的話，告訴我這次我們大周和大武的刀兵之爭該不該打？”

  “阿彌陀佛！”

  江小離看了一眼梁季皺了皺眉頭。

  怎麽又扯上刀兵之爭了，難不成黃老板做的是軍需的生意，就那麽想打仗嗎？

  江小離幹脆不滿的直接說道：“當然不該打，小僧肯定，不打還好，如果打了話，大周必敗無疑！”

  “什麽？”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人頓時一愣。

  “不該打，打了比敗無疑！”

  這個叫了塵的小和尚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放肆，現在的大武遭遇罕見雪災，國內也是爭鬥不休，整個國力不足以前的一半，你說我大周軍士一旦開戰，必敗無疑？”

  梁季氣呼呼的罵道：“你當我大周男兒都是泥捏的嗎？和尚，你今天不說出子醜寅卯來，老夫絕不放過你！”

  江小離皺了皺眉頭，這老頭估計是黃家的護衛頭子吧，跟他談禪理那不是秀才遇上兵，根本說不通。

  老頭看著人不年輕了，但是迎麵走來像是一頭黑熊一般，血氣很是旺盛，那拳頭上的繭子摞繭子的，看著似乎比至清至誠這種相國寺的武僧，還要厲害的多。

  萬一說的不好的話，人家給自己兩拳。

  似乎得不償失吧！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現在收回，有違他高僧的形象吧，那還怎麽鎮的住這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