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清欲輕笑一聲，“是啊，薄矜就是這個孩子，薄矜的父母，是人魚族中的長老，獻祭這種事，十個孩子，便有十個因天罰而死，薄矜父母不同意，當時的人魚族長，以及居住於西海的人魚，便合力將薄矜父母捉拿，絞殺。之後強行拿薄矜獻祭。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降在薄矜身上的，並非雷罰，而是神力，可以說，美人魚族有他在，必定會擁有無上輝煌，但可惜的是——人魚一族已與他有血海深仇，人人都想除之，卻沒有那個能力，隻能任由他成長。

  “後來，族人發現，薄矜嗜睡，性格軟糯，隻要不主動招惹他，便不會引來薄矜的怒火，而那時，薄矜亦不知道自己父母，與整個人魚族的弑親之仇，七百年後，薄矜想出海，但是因為他的獨特身份，薄矜無法離開那片海域。

  “族長百般阻攔，卻惹怒了薄矜，薄矜雖然性格軟糯，但骨子裏，卻是冷情冷血，他一擊之下，直接斬殺族長。人魚族便以為，薄矜是知道了七百年前的事，於是，眾人魚便自覺圍剿薄矜。

  “但薄矜，又豈是他們這些普通人魚可以抗衡的？向來不參與**的美人魚族十大巫師，看薄矜幾乎要將人魚一族屠戮殆盡，便親自出麵，封鎖薄矜的神力。

  葉念念抿了一口茶，薄矜那臭小子，性格軟糯？

  她怎麽沒有看出來，分明就是個小冰塊。

  “然後呢？

  這一場大戰，持續了近三日之久，最終以薄矜靈魂受損，十大巫師隻存其一收場。

  離開西海之後的薄矜，失去記憶，化作一個精致漂亮的小人魚，暢遊海中，被捕獵美人魚的獵手逮捕，拿去高價售賣。

  當時，薄矜七八歲，小小的一隻，兩條藕臂搭在玻璃魚缸上，歪著小腦袋，湛藍的眸子懵懵懂懂，幹淨又好奇的望著台下的眾人。

  流光溢彩的小魚尾在水中輕輕擺動，看起來漂亮極了。

  薄清欲隻是應邀前往，不料竟碰見了薄矜，是以，他不忍薄矜這般幹淨清澈的小人魚，落入那些有變態嗜好的人手中。

  便出高價，買下了薄矜，之後養在家中，親自教他為人處事的道理，一有空便陪在薄矜身邊，看他一天天的長大。

  薄清欲此人，雖然看著平易近人，但規矩卻是極大，薄矜沒少在他的手下吃苦頭，但他與薄清欲的感情，也非常人所能比。

  葉念念聽完薄矜的事，心情有些許不平靜，“他如今去哪了？西海？

  “是。薄清欲給她空了的杯子，添上新茶，“小矜信不過任何人，走的時候，讓我好生保護你，若他六日未歸，便要我，做你的監護人，看著你，平安喜樂的長大。

  葉念念左眼皮，猛地一跳，“六天了？

  “是。

  葉念念驀然起身，轉身便要往外走去。

  “攔住她。薄清欲輕喝一聲，立即有保鏢從暗處出來，攔在葉念念的麵前。

  薄清欲站起來，朝她走了幾步，“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逞匹夫之勇前往西海送人頭，而是要你明白，小矜為你的付出，以及，讓你平安喜樂，健康長大。

  “大哥為我好，我感激不盡，但我若再不去，薄矜恐怕會變成一縷亡魂。

  “你有什麽本事？

  葉念念抬起胳膊，一簇火苗在她指尖跳躍，“大哥，如此可行？

  薄清欲雖是一個家族的家主，掌管一大片土地，身為世界數百世家大族之首。

  但在這些奇功異法上，並沒有什麽造詣。

  “若是薄矜回來後，問你為何要放我出去，我會告訴他，是我偷跑出去的。葉念念說完，大步邁出去。

  薄清欲負手而立，未再攔她。

  劉闊適時從暗處走出來，站在薄清欲的身後，輕聲問道：“先生，為何要把這些告訴念念小姐？

  薄清欲淡然一笑：“我隻是想看看，小矜午夜夢回的女孩子，是否值得他去拚命。

  薄矜此一去，或是生死離別。

  他雖厲害，但到底，是以一人之力，抗衡整個人魚族。

  西海。

  落日餘暉，殘陽似血。

  蔚藍的海麵，被血液染成一片暗紅色。

  無盡海岸，躺滿了美人魚的屍體，說是伏屍百萬，也不為過。

  一個少年，行走在這些屍體中間，步履維艱。

  少年衣衫襤褸，他的手中，卻捧著一顆流光溢彩的鱗片，如捧著一尊至寶。

  海岸遙遙無期，少年從黑夜，行走到晨時，仍是那片無盡的海岸，浪花被海水送到沙灘上，沒過他布滿傷痕的腳背，少年卻無一絲反應。

  隻是雙目固執的望著前方，艱難的行走。

  許久，少年終於不堪重負，烈日當頭，他膝蓋一彎，跪到了地上。

  鱗片被他死死抓在手裏。

  他保持這個姿勢，很久很久，久到……少年抓著胸口的衣襟，痛哭失聲。

  他不回去了……

  好遠，他走不動了。

  浪花掠過海灘，漫過他的膝蓋，少年仰起頭，一雙湛藍的眸子裏，滿是哀傷。

  淚水滑落，滴落在海灘上，化作一顆顆精美的珍珠，被衝上來的浪花，掩在金色砂礫裏。

  許久，他彎身，手指一下一下，挖弄著沙土，將埋在下麵的珍珠找出來，握在手裏。

  這是他的眼淚化作的珍珠，他這一生，從未流過一滴眼淚，他將珍珠捧在眼前。

  在陽光的折射下，珍珠散發出刺眼的光。

  他怔怔的看著，難怪，人類要大肆捕獵人魚，原來人魚眼淚化作的珍珠，竟是如此美麗。

  少年強撐著站起來，走了兩步，又倒在地上，最後一絲力氣用盡。

  少年躺在沙灘上，睜著一雙湛藍的眸子，不舍的望著遠方。

  他終是……等不到了。

  “薄矜？葉念念捏了捏少年的臉頰，可惜，他被金色的沙子埋在裏麵，隻留下一顆小腦袋，滑稽的露在外邊。

  以前都是他抱著她。

  今日，便換她來抱他吧。

  將人從沙土裏挖出來，葉念念發現他的手，緊緊握著，裏麵像是藏了什麽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