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回到縣委大樓的時候，院子裏已經聚了好多人，粗略一看似乎有四十多人，滿滿當當地把縣委的院子填滿，人員密集得連外麵的冷風都灌不進來。

  “張珍同誌，戰事剛剛結束，此地或許不太安全，請你們去平西。”

  一個高大男子站在人群中間，似乎是在勸說張珍。

  沐陽按住旁邊的警衛員小葉，沒讓他聲張，旁邊穿著軍裝沒打皮帶的幾個同誌看了沐陽一眼。

  一個年輕小夥子，瘦瘦弱弱的。

  麵生，不認識。

  “張方同誌，我覺得挺安全的，在此地試製氯酸鉀炸藥，也挺合適，所需的各種礦物還算充足。”張珍今天戴了圓框黑眼睛，看著張方緩緩說道。

  “雁北隻有一個支隊，除此之外，隻有三五九旅的王震同誌抽手幫忙照看，哪裏有軍區安全？”張方左右一看，見圍起來的同誌越來越多，自己不是這裏的指揮員，不好驅趕他們，話語降了兩個度，沒有太過尖銳。

  “軍區臨近日軍平原占領地區，哪裏有深山老林安全？我帶著軍工部八連，已經找到了不錯的地方。”張珍沒說機密性的東西，主要是人太多了。

  “懷常、熊大，這？”張方看著旁邊的一個稍矮一些的人。

  “我們換個地方談？”汪懷常在他耳邊輕語。

  “是啊，這裏不是說這個的地方！”熊大也在勸他。

  “噢！好！好！”張方一拍腦袋，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往門口那裏去，張珍也高喊：

  “同誌們散了吧！”

  圍著的人都走了，院子裏的人才看到沐陽叉著腰站在門口皺著眉頭看著他們。

  張珍知道沐陽已經由支隊長改為團長了，兩步來到前麵。

  “團長同誌！”

  “張珍同誌，這幾位是？”

  “這是汪懷常同誌，清.華大學化學係！這位呢，是張方同誌，齊魯大學物理係；這位是熊大，則是北.京大學的；最後麵那位，是朱南華同誌，是張方同誌的老同學，也是我們的地下黨員。”

  “額……”

  沐陽放下叉在腰間的雙手，看了看他們的臉，無一都非常年輕，或許與自己一個年紀。聽了張珍介紹，發現這裏都是大學知識分子，甚至還有讀研究生的，隻不過因為日寇入侵大學南遷，大部分人都沒法完成學業。

  投筆從戎的，都跟著八路軍、刮民黨軍南下了。想要繼續完成學業的，大都留在了北平，學校機構雖然遷走了，不過實驗室還是留在北平的。

  “不用緊張，這是我們二十五團的團長同誌，根據地事務一般都可以找他商量。”張珍想起來後院還有個紀亭，沒說得太絕對，隻說是“可以找他商量”。

  “沐陽！回來了？”

  紀亭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八路軍即使是基層戰士，也很注意個人衛生，臨近冬季是傳染病多發期，他這個政委可不能帶頭把自己弄的髒兮兮的。

  “回來了！聽說你打了勝仗，回來看看。”沐陽看了張方一眼，感覺他並不是特別重視自己，反倒是看著紀亭，知道他是看重“同類人”，以為自己是普通指揮員。

  “罷了！著實僥幸！”

  紀亭不知道沐陽在暗中觀察張方，想起在鎮口抓的幾十個匪兵，直呼自己幸運。

  “那幾個匪兵倒不是窮凶極惡之徒，不殺我們的哨兵，還很怕死，暴徒間也不團結……經過黨員同誌們的商量，我們做主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已經送去戰俘營了，你看如何？”紀亭嚐試地問了一下。

  “如何？”沐陽聽到一半，紀亭不說下去了，他反問。

  “……”紀亭等著他回複。

  沐陽眨了眨眼，才理解他想說什麽。

  “哦，這事啊，沒問題吧？這政工、部隊事務……這麽處理也沒問題，抓到的俘虜，都可以這麽處理，不過要區分其中的惡徒。”

  “嗯！”紀亭笑了起來，發現沐陽跟楊師長不同。

  司令員（老首長）跟他說，楊司令員什麽都好，打仗勇猛、政治覺悟高、思想過硬……但就是抓部隊抓得太狠，一點也不肯放鬆、一點也不讓其他人幹預一分區的地盤和部隊，這一度讓司令員有些不滿。

  而沐陽就不同，完全不擔心權力外放，似乎完全相信這些信仰相同的同誌們。

  遠離延安之後，一個地區的軍事主官成為“無上權威”，即使是在八路軍中，不論高層還是基層，也是不可避免的，一定程度上有利有弊。

  不過沐陽不同，原本沐陽帶的是征召農民的新兵，楊司令員沒指望他能當主力部隊，由著他留在雁北發展，沒把他帶在身邊。

  而且這次出了一些一分區政治問題，比如腐化。嚴重的可能要殺頭，這讓一分區楊司令員非常擔心，思慮過後，不但放開了對部隊的控製，還大膽放權。

  ——把雁北地區劃給了三五九旅，讓王旅長幫忙照顧雁北、五台、平山地區的戰鬥部署；

  ——把平西讓了出去建立根據地，不再插手平西事務；

  紀亭想到了自己以前待的部隊，楊司令員將其劃給了三分區，幫他們建了一個人員裝備齊全的獨立團，也是深思熟慮後所做出的決定。不過老首長沒有完全讓楊司令員隻付出沒回報，一方麵允許、幫助楊司令員向易縣發展，還將三分區一部分資源讓給了一分區。

  這次二十五團西征，把日占區打穿了兩個洞，著實讓楊司令員刮目相看。但後來居然沒有把沐陽支隊喚回到軍分區充當主力軍，而是繼續留在雁北……不得不說這沐陽同誌是趕上了好時候，若是早點就展現出這種實力，軍分區說什麽也要把他弄去冀中打硬仗。

  朱南華犯了老毛病，雖說也是高知識分子，不過作為地下黨，他也在觀察這位團長，在旁邊默然不語，顯得一點存在感也沒有。

  “這位……團長同誌。”張方覺察到了張珍稱謂的變化，一下就知道他是誰了。

  “軍工部擬定合並技術研究室，我們近來在炸藥、規模化製取、雷管等方麵遇到了不小的瓶頸……嗯……或許需要各方人員聚合一次，這……”張方組織了一下語言，盡可能讓自己說的更加簡單易懂一些。

  “嗯，我懂的。”沐陽點了點頭。

  “嗯？”

  這次輪到張方詫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