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你說得容易？那為什麽帶著一群人躲在了這裏呢？”

  沐陽把視線移往別處，仔細觀察著這群遊雜。

  他們大多衣衫不整，衣著五花八門。不過沐陽依稀還能看出這些服裝有軍隊之中的作風，最起碼軍紀扣是有的，隻是袖子褲腳之處整理得一片糟糕。

  然後是裝備。

  他們三十多個人，每人都有一支步槍，不過有小半都是漢陽造，子彈口徑是792，樣式很老，獨立營早就不用這些裝備了。

  79口徑的子彈不多，粗略一看隻有三百多發。

  還有幾把晉造三八式步槍，都是太原兵工廠生產的冒牌貨。

  不過剩下的武器幾乎都是日式武器，正版三八式步槍和南部手槍都有，子彈也還算富裕。

  然後最顯眼的，當屬那二十多把镔鐵大刀，全部堆在一起的時候，陽光在上麵劃出一道道漣漪，非常刺眼。

  “用漢陽造？還有晉造三八式，你們是晉綏軍還是……？”

  “……”

  萬麟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啟齒。

  “我們是29路軍的。”

  “29路軍？那不就是……這裏離冀省400多裏了吧，你們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沐陽漸漸理清了個中細節，看向這群遊雜的眼神裏麵也少了置疑這種成分。

  萬麟和遊擊軍其他人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似乎又是在等待著什麽。

  “29路軍……”

  沐陽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

  29路軍好歹也是支抗日雄師，即使在百年後，趙登禹、佟麟閣和張自忠的英名都還被印刻在中學曆史教材之上，以便讓後代子孫敬仰。

  逃兵肯定也有，不過眼前這群人似乎不算那種徹底沒救的。

  就憑他們身上的日式裝備，沐陽還是可以猜測他們是與日本人交過手的。

  “鍾宇，查查他們的坊間風評。”

  沐陽退到後麵小聲吩咐了幾句，鍾宇點了點頭便帶著兩個人消失在村子的轉角處。

  …

  “看來風評還不錯？他們還有自己的窩，除了這三十人之外還有二十多人守家？這支遊雜……有點像我們八路軍的遊擊隊了。”

  沐陽臉上露出了笑容。

  隻要別是什麽天天燒殺搶掠的亂軍、亦或是什麽土匪流氓就好。

  “老趙，你看要不我們鼓勵他們加入八路軍如何？也不追究他們的罪名。”

  “嗯……”

  趙守誠思考了一下，他知道沐陽這麽問他肯定不是真的要征求他的意見，而是問收編之後要讓做什麽。

  經過半年的相處，他還是了解一些營長的思維習慣的。

  “這群遊雜身上還有日式裝備，應該是與日本人交過手的，戰鬥力應該不錯，足夠當一名普通戰士了，要不打散之後補充到各連隊？”

  “不行！”

  沐陽搖了搖頭。

  “這群人不是八路軍，即使吸納過來，也不能直接下連隊，這跟戰鬥力無關。”

  “要不讓他們留在這一塊？我們派一些主力在這裏與他們一起組成遊擊隊？”

  “嗯？此法可行！”

  與沐陽想的差不多，與其將這群遊雜硬生生扔進軍營回爐重造，降低部隊的平均思想覺悟水準。

  還不如讓他們留在這一塊，派出部隊與他們一同作戰，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他們的言行舉止。

  鍾宇拿出另一張紙補充了一下。

  “我還在審問他們，這是最新情報，發現他們是去年就已經來到了這一塊了，時間大概是日本人重新奪回渾源之後吧。”

  “他們帶隊的倒是個良才，可惜了，當了刮民黨的兵！”

  “這邊都是平原地區，不過好在南北兩邊都有山地，可以躲藏。隻是不好建立根據地，不能完全保護好當地百姓，不過成立遊擊區是肯定可以的。”

  “正好我們獨立營要西征，趁這個機會，讓遊擊隊在當地打好基礎。”

  “行了，把這份決定送回落葉鎮，交給教導員同誌，成立遊擊區這件事不小，需要營支部所以成員的集體表決。”

  “是！”

  通訊兵收好這份草稿，轉身便上馬離開了。

  …

  “你以為我要槍斃你？”

  沐陽滿臉笑意地看著萬麟。

  “呃，我以為不是槍斃就是砍頭呢，逃兵有什麽可求情的。”

  “你說得對。”

  沐陽的笑容漸漸消失，恢複了平常的嚴肅麵容，周圍的獨立營戰士表情一肅，站得更直了。

  “聽好了，我們不但有三項紀律六項注意，還有‘畏縮不前者殺、臨陣脫逃者殺、動搖軍心者殺’的戰場紀律，你們也算有‘前科’的了，可別以為加入了我們就能更鬆散。”

  “不會不會！”

  萬麟猛地搖頭，他作為一個好戰分子，甚至心裏對八路軍的軍紀有些期待。

  “你麾下的戰士，沒做過什麽奸淫擄掠的事情吧？趁早交代，做錯了就要改，可不能謊報，很多東西我都可以查得出來。”

  “以後大家都是八路軍的一份子了，你們會先回到我們根據地學習一番，到時候再看看讓你們負責哪一個地區的工作。”

  沐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銳利的目光掃過這些新加入的同誌們，說話並沒有一下子直接說完，斷斷續續地讓人內心覺得有些抓狂。

  即使沐陽看起來隻有二十六、二十七這樣的年紀，而萬麟這邊的有些戰士已經年近而立了，但還是有些不敢直視那樣的目光。加上沐陽那挺拔的身姿、寬闊的肩膀，還有線條分明的麵部曲線。嚴肅起來的時候，一股壓力就這麽撲麵而來了。

  這種氣勢，他們隻在以前麵對團長、旅長的時候才感受過，印象深刻。

  “這方麵，唉，我匯總之後就給營長您匯報。”

  “很好！”

  沐陽讚許地點了點頭。

  八路軍在敵後作戰，注定是要經常與刮民黨軍與偽軍打交道的。

  想要壯大自身，想要擁有更強大的力量麵對日本帝國主義，吸納刮民黨軍和偽軍士兵是常有的事情。

  隻是不能讓他們把在以前軍隊裏麵的陋習給帶回到八路軍軍中，“讓思想進步，提高文化素養”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不然沐陽不會同意讓他們上戰場打仗的。

  全麵抗戰八年，沐陽就從來沒有聽過有哪一支八路軍會在打不過小日本的條件下集體放下槍投降成為漢奸部隊的。

  也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支八路軍部隊會在整支部隊被打散後，士兵們會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變成地方土匪。

  …

  八路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不管是不是因為政治正確、軍隊形象而被封鎖消息，反正不管是哪一方的史料都無法找出有八路軍成建製投降的事情。

  即使部隊被打散了，戰士們流離失散，他們最終也能找到大部隊，重新集結起來，這才是八路軍與所有舊軍隊不同的地方。

  包括地方軍閥、偽軍在內的國民黨軍隊沒有誘惑力嗎？

  他們吃得好、穿得好，還有軍餉可拿，有軍銜提升作為激勵機製，所以占中國大多數的青年學子和愛國誌士，都投奔到刮民黨遭殃軍軍、各地方軍閥軍隊，甚至偽軍的隊伍中。

  因為這些地方“有前程”，可以“熬出頭來”。隻有被夾在強大的日偽軍和刮民黨軍隊中間的八路軍沒有任何出頭的希望，他們吃不飽飯、衣衫老舊，但是卻有著最強大的凝聚力，這樣的軍隊是不可戰勝的。

  那麽問題來了。

  他沐陽可是渾靈獨立營的營長，也是一支隊楊師長的兵。

  整個晉察冀軍區在115師分家的時候，全軍區隻有3000多紅軍作為底子，115師主力都去南邊發展去了。全軍區四個軍分區，第一軍分區一支隊的老紅軍就占了1700人。所以才能說獨立一師的戰鬥力最強悍、最能打、最能熬，發展也最快，實力膨脹也最誇張。

  但問題不少，步子終究是邁得太開，獨立一師、一支隊往後的生涯注定不會平靜，肯定會被這一類問題困擾許久……

  但他沐陽作為獨立營的老父親，可不希望自己部隊裏麵出一個孤兒叛徒或者孤兒部下把他氣個半死。

  這樣的話他在全軍區老戰士老前輩麵前，麵子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