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作者:
沈青鯉 更新:2020-05-14 12:29 字數:7740
第99章
皇後坐在涼亭中,隔著紗帳遠遠望著在禦花園角落裏的溶溶和梁慕塵,眼神頗為玩味。
“你說,她們倆怎麽聊到一塊兒的?
安茹道:“都是小姑娘,肯定能說到一處去。
“本宮就不明白,她們倆有什麽可說的?難道聊劉禎?
聽到皇後的最後一句,安茹一口氣差點沒續上來。
這個問題安茹答不上來,她也覺得奇怪呢:以梁慕塵和薛溶溶的立場,就算不是情敵,那也是分外尷尬。
可此時她們倆居然避開眾人湊到一處,顯然是要說悄悄話。
想想她們之間的交集,搞不好悄悄話,還真是在說太子的。
隻得泛泛道:“想來就是說些姑娘家的私房話,方才不是一塊兒賞了花麽?或許走累了,瞧著那邊有椅子就坐下聊聊花事。那桌子邊上就兩把椅子,旁人自是湊不過去的。
皇後的目光一直在溶溶身上打轉。
“這丫頭除了樣貌出眾些,我真瞧不出還有出色之處。劉禎被她的美色所迷也就罷了,元寶還小,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昭陽安陽她們的心思我知道,是為了討好劉禎,可慕塵犯不著啊?
“或許,這溶溶姑娘確有獨到之處。聽著皇後的一頓編排,安茹勸道,“娘娘想想,咱們老公爺看人的眼光,何等毒辣,他既看好溶溶姑娘,想必是錯不了的。
“你不提爹還好,越說我越想不明白。你說我爹那樣的人,怎麽也跑來幫她說話?妗如可是他的親孫女,他當初發了那麽大的脾氣,幾年不理我,如今怎麽地又為了這丫頭進宮來找我。
“表姑娘已經是慶王妃了,老公爺那樣爽利的人,自不會再糾纏什麽。
“肯定還是元寶求了爹。
“想來也有這個緣故,元寶殿下肖似老夫人,如今在老公爺心裏,安國公府的嫡親玄孫都比不過。不過,奴婢覺得,老公爺肯來說項,心裏定然也是認可溶溶姑娘,想幫她求個高一點位分。
隻是想求一個高一點的位分?
皇後不以為然。
老安國公許多年未曾入宮,終於再度踏入坤寧宮,竟然是為了給薛溶溶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丫頭做說客,要自己往後別再幹預劉禎的婚事。
別再幹預是什麽意思,皇後琢磨了許久。
劉禎喜歡溶溶,肯定是要把她留在東宮的,這一點皇後乃至皇帝都沒有異議。但給什麽位分,這個他們從來沒有討論過。按皇後的想法,給個良娣足矣,若是劉禎強求,封個側妃也無妨。
但老安國公特特跑進宮來說這事,很顯然,劉禎的想法並不隻是側妃。
這些日子昭陽、安陽頻繁邀請溶溶進宮玩耍,若說背後沒有人撐腰,這兩個丫頭絕對不會這麽明顯的拉攏。她們以公主之尊,與溶溶如同姐妹般來往,在潛移默化中扭轉了其餘人待溶溶的態度。
今日來禦花園賞花的人,哪個敢輕慢溶溶?溶溶能與公主平等結交,誰又敢越過公主去?
劉禎這是一點一點的讓這個身份低微的女子成為宮廷的一員。
他……這是要讓這女人做太子妃。
這個念頭從皇後腦中一閃,皇後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
絕無可能。
……
坐在角落裏的溶溶壓根不知道皇後和安茹對自己的過分關注,她正因著梁慕塵那句“沒有成事驚掉了下巴。
怎麽會沒有成呢?看梁慕塵和慶王在涼亭裏的反應,根本不像沒有成事的樣子。
溶溶不相信梁慕塵的話。
但一轉念,溶溶跟太子也在一塊兒過了不少夜了,不也沒成事嗎?
不過,溶溶那是自己不樂意,劉禎也是答應了,所以才能做到。試想,如果溶溶不樂意,劉禎想要,肯定是守不住的。當然,若是劉禎不樂意,溶溶樂意……溶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劉禎那家夥可不像自己這般意誌不堅,要是他不喜歡自己還強行靠近,指不定直接就把她掐死了。
溶溶使勁兒趕走自己腦中的劉禎,把注意力回到梁慕塵身上。
“你剛還說死纏爛打把慶王爺留下來了,怎麽會沒成?慶王既然留宿在了梁慕塵的寒霜居,以梁慕塵昨夜的主動,一個晚上怎麽可能什麽都沒發生?
“是留下來了。梁慕塵羞紅著臉飛快道,“我求王爺留下,王爺最後還是心軟了,答應歇在寒霜居。他躺下之後,我,我就厚著臉皮擠到他身邊去了。
這小姑娘……真是看不出來。
“然後呢?
溶溶聽著越發得了趣,既好笑又好奇,隻是不敢笑出來,也不敢多說話,生怕梁慕塵一害羞就不說了。
果然,溶溶才追問了三個字,梁慕塵就靦腆地抿著嘴,不說話了。
“罷了,我看你遊刃有餘的,左右不過幾日就能成了。
“不。梁慕塵急忙拉住溶溶的手,左右看了一下,見別的人都離她們挺遠的,這才道,“我,我當時就一直抱著王爺,死死抱著。
溶溶又被逗樂了,這回她學乖了,連“然後呢三個字都不問了,靜靜等著梁慕塵說下去。
想起昨晚的情景,梁慕塵鼓了鼓腮幫子,“姐姐別笑話我,昨兒我還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跟姐姐說起來,真覺得害臊,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麽幹出那些事的。
她鑽到慶王身邊,直接粘在他身上,慶王是想推開她的,可一碰到她就覺得燙手,隻得罵她不知廉恥,梁慕塵油鹽不進的就是不鬆手,好一番鬧騰。
後來……
溶溶一直等著梁慕塵說下去,可梁慕塵蹙眉深思個沒完沒了,等得溶溶非常著急。
“王爺剛開始很抗拒我。
眼巴巴地等完這一句,結果又沒下文了。
溶溶無奈暗歎。
梁慕塵雖然昨兒成了親,到底還是沒經事的姑娘,留著小姑娘家的矜持和羞澀,不像蓁蓁那般能放開了說。
溶溶知道指望著梁慕塵自己全部說出來是不可能,隻能一點一點問,避開那些羞人的事。
“後麵他就接受你了?溶溶問。
梁慕塵沒有說話,溶溶當她是默認,自言自語地嘀咕道:“既然都接受了,為什麽還是沒成?
梁慕塵一張臉漲得跟豬肝似的,其實她也不確定王爺那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料想,應當是接受了的,要不然慶王也不會反過來抱著她,對她毛手毛腳。不對,那肯不隻是毛手毛腳,那是……梁慕塵隻記得她腦子跟充了血似的一片空白,慶王那個時候也是應當也是跟自己一樣,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畢竟,前一刻他還在罵自己不知廉恥呢,若是清醒著,怎麽可能做那些事!
“既然一切順當,到底是為什麽呀?溶溶重新問了一遍。
“本來我以為……
梁慕塵的聲音低得跟蚊子似的,禦花園裏人太多,溶溶壓根聽不見,想了想,把竹椅子搬到梁慕塵旁邊,跟她挨著坐。
果然,梁慕塵大膽了一些,咬唇道:“他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溶溶的腦子裏立馬嗡嗡嗡冒出一連串的可能。
試了好幾次都不行?是慶王不行?看著高大英俊神清氣爽的慶王,居然不行?
溶溶怕說得太直接梁慕塵又害臊個沒完沒了,斟酌了一下用詞,“他……他……那裏沒動靜?
梁慕塵看著溶溶,漂亮的大眼睛裏全是疑惑:“哪裏?
溶溶想吐血。
這裏是禦花園,雖說隻有她跟梁慕塵躲在這裏說悄悄話,可終歸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麽露骨的字眼。
看著梁慕塵真心疑惑的樣子,溶溶也不好意思了。
跟單純的梁慕塵比起來,溶溶就是身經百戰的勇士。都怪劉禎,都怪劉禎,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會一提到“那裏這樣的普通字眼就直接想到那裏。
“那裏就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的那裏。
溶溶這麽一解釋,梁慕塵恍然大悟,“姐姐說的是那……梁慕塵也是個機靈的,溶溶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能知道那裏,肯定是見過了太子的……她跟太子早就有了夫妻之實了吧。溶溶真厲害,太子那麽冰冷的人,都會為她意亂情迷。
“姐姐懂的真多。梁慕塵小聲讚道。
溶溶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頓時臉麵繃不住了,生硬的解釋道:“我就是知道,也沒試過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知道溶溶不好意思了,梁慕塵忙解釋道,“我就是佩服姐姐,姐姐,你快幫幫我出出主意,我什麽羞人的事都對姐姐說了,又怎麽會笑話姐姐?
“你確定他那裏有動靜?溶溶問。
梁慕塵點了點頭,“前日我出嫁前,我娘跟我說了一宿的話,說的就是這些事,我聽了姐姐的勸,所以聽得很認真。不止聽得認真,聽不明白的地方,她還會連連追問,侯夫人都被她這種好學的精神驚呆了。
“那你覺得沒成是因為什麽?溶溶又問。
梁慕塵又抿唇,“我覺得……是他……他……找不到……
溶溶在敬事房浸染多年,梁慕塵這半句話一說,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他找不到地方?
梁慕塵沒想到溶溶真的什麽都知道,驚訝地望著溶溶點了點頭。
本想打趣溶溶幾句,可又等著溶溶指點,隻能老老實實等著溶溶說話。
“怎麽會呢?溶溶很疑惑。
慶王跟慶王妃成婚都快四年了,別說他不是初婚,就算是初婚的時候,慶王也不至於找不到地方呀。若真是如此,那可是敬事房失職了,安瀾姑姑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把司寢宮女狠狠罵一頓。
想想,她上輩子第一次給劉禎侍寢的時候,劉禎好像也找不到地方,還是她指點過後才得了要領。
慶王若是沒有問題,他找不到地方,難道他從來沒有跟慶王妃圓過房?
想到這裏,溶溶忽然捂住了嘴。
也不是沒可能,梁慕塵隻是帝後相中的太子妃,慶王就已經對她直言說厭惡了。慶王妃可是被太子退過婚的人,滿京城都知道她是準太子妃,慶王的心裏應該疙瘩更深吧。
“姐姐,怎麽了?是不是王爺他真的有問題?
“不是,溶溶回過神,朝梁慕塵搖了搖頭,“不是有問題,是我想到了別的事,一時有些恍惚。
溶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猜測說出來。
慶王跟慶王妃沒有圓房,這可是大事,不過慶王既然已經對梁慕塵有了意思,早晚他們也能成,到時候梁慕塵也能知道這事,遲早而已。
不過,溶溶還是決定先不對梁慕塵說出心裏的猜測,畢竟幫梁慕塵是一碼事,涉及慶王妃又是另一碼事。溶溶要是同梁慕塵講了,顯得在說慶王妃壞話似的。
便避開這一節,問道:“你別著急,你出嫁前侯夫人可給了你畫冊?
梁慕塵紅著臉點了頭,“給了,我怕自己記不住,還把畫冊都放在妝盒裏帶過來了。
“放妝盒?你就不怕別人看到?
“左右是我貼身丫鬟在管妝盒,自家人,無妨的。等這幾日把寒霜居整理妥當了,我再尋個隱秘的地方放好。
“也不必藏得太好,下回你看冊子時,拉上慶王跟你一塊兒看。
梁慕塵沒想到溶溶提議這個,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啊?那怎麽行?
“有什麽不行?你們倆都要真真正正的洞房了?還怕這個?
梁慕塵既害羞又為難,扭捏了一會兒才道:“姐姐,你不知道,王爺他……他都不肯跟我多說話,怎麽可能跟我一起看冊子?
溶溶又想笑。
梁慕塵看起來怯怯懦懦的,實則是個一直朝前看的爽快人。溶溶以為她是害羞做不出一起看畫冊的事,實則人家擔心的是慶王不配合。
“未必,今日我瞧他一直在偷偷看你。
“真的?梁慕塵眼睛一亮,連帶著臉上的表情都鮮活了,“姐姐真的看到王爺在偷看我?
“當然了,溶溶道,“不止我,涼亭裏的人都看到你們倆眉來眼去了。要不然,你以為皇後娘娘為什麽突然心情大好每個人都賞把扇子。我們都是沾了你的光。
一席話說得梁慕塵心潮澎湃,嘴上輕聲嘀咕著“沒有眉來眼去,卻一直看著自己手上的織金象牙扇,越看越愛不釋手。
不僅僅因為這扇子的名貴和別致,而是因為,這把扇子是慶王給她挑的。
“慕塵,看你這樣,我真為你高興。溶溶道。
“姐姐為何突然這麽說?
溶溶垂眸,“那日我勸你積極去討慶王歡心,以求在慶王府能有一席之地,我心裏一直很忐忑。
梁慕塵沒有說話,顯然,她還是不明白溶溶為什麽突然感慨起來了:“姐姐不必有負擔,這是我的自己的選擇。
“這麽說吧,雖然我勸你那麽做,換到我自己身上,未必會這麽做。慶王不喜歡自己,何必還往上貼。
“姐姐是替我覺得委屈?梁慕塵好像明白了一點。
溶溶點頭。
是啊,他慶王是鑲了金嗎?梁慕塵好好一個姑娘,挖空心思地討好他。
梁慕塵見狀,竟然笑了起來,放下扇子,雙手托著下巴,回味起了昨夜的事。
“沒進慶王府之前,我確實覺得委屈,便是聽從了姐姐的話去想怎麽得他歡心,每每想完之後心裏都難受得不行。可經過了昨晚,我發現我好像不難受。王爺越不想搭理我,我越想去招惹他。
非但不難受,連慶王罵她不知廉恥的時候,她心裏還挺得意的。
梁慕塵的心怦怦直跳,不敢說下去了,慶王說也就算了,千萬別讓溶溶也以為她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溶溶姐姐,你說我骨子裏是不是個壞女人?
看著梁慕塵低眉竊笑的樣子,溶溶哪裏還會猜不到她的想法。
“你不是壞,你是喜歡上他了。
梁慕塵輕笑了一聲,反問道:“姐姐會對太子使壞嗎?
使壞?
誰敢對劉禎使壞?提起劉禎,溶溶剛才對著梁慕塵指點江山的氣焰全無,垂頭喪氣道:“都是他欺負我,我哪裏有欺負他的份兒。
“姐姐害怕太子殿下嗎?
“倒不是怕,就是他這個人一肚子壞水,鬼主意可多了,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圈套。想起劉禎,溶溶越說越來氣。
他在東宮的時候,溶溶哪天晚上不是過的擔驚受怕的,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反悔。
溶溶越想越氣,恨不得衝到劉禎跟前一頓粉拳招呼。一轉念,想到那個欠揍的人遠在千裏之外,心裏驀地又空蕩蕩了起來。
也不知道劉禎什麽時候才回來。
梁慕塵見溶溶又發了呆,不知道她想起什麽了,正要關切,忽然聽到一個童聲響起:“姑姑。
“元寶!溶溶聽到這聲音,扭頭就看著元寶往她這邊跑來,忙站起身先前迎上去,一把將元寶摟住。
元寶緊緊抱著溶溶,嘟著嘴不滿嚷道:“姑姑,你已經三天沒有來看我了,不是說好了隔一天見一次嗎?
“想著今日進宮能見著你,所以昨日沒回東宮。
“姑姑偷懶。元寶毫不猶豫地揭穿了她。
自從回家之後,溶溶確實越發憊懶了,這會兒被元寶揭穿,當下有些臉紅,隻能伸手刮了刮元寶的鼻子。
“元寶。梁慕塵也站起身,微笑著向元寶打招呼。
“慕塵姑姑。元寶認識梁慕塵,當初皇後為了讓元寶接受梁慕塵,沒少讓梁慕塵陪著元寶在宮裏玩。
溶溶輕輕提醒,“如今不能再叫慕塵姑姑了。
“那叫什麽?元寶好奇地問。
“慕塵姑姑如今是你五皇叔的側妃,你可以叫她慕塵嬸嬸。
“不可。梁慕塵搖了搖頭。
溶溶這才會意過來,確實是她疏忽了,隻有慶王妃才是元寶名正言順的嬸嬸,“叫側妃娘娘或者慕塵姑姑都行。
“喔,那我還是叫慕塵姑姑吧。元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怎麽隻你一個人,劉鈺和劉琳呢?
元寶回過頭往禦花園的另一角一指,“他們在那裏玩泥巴,我現在長大了,才不想玩泥巴呢!
溶溶頓時被元寶逗笑了,“那你想玩什麽?姑姑陪你。
元寶聽到溶溶要陪他,頓時高興起來,拉著溶溶的手就往外走,“姑姑,我帶你去看我的小馬駒,他們現在長大了一點,可乖了,一會兒我們過去,可以給它喂草料。
“好啊。溶溶應了下來,回頭看向梁慕塵,梁慕塵連連頷首,示意溶溶不必管她了。
尚乘局在皇宮的西麵,因著養馬需要草場,其實並不在宮中,需要往內廷外頭走一點。溶溶心裏盤算著去尚乘局的路,冷不丁意識到從禦花園這裏往尚乘局去會路過敬事房。
敬事房……安瀾姑姑,還在嗎?
溶溶平靜的心情忽然有些波動。
“姑姑,你怎麽不走了?元寶朝前走了幾步,一回頭溶溶還站在原地,頓時催促道。
溶溶蹲下,對元寶說:“要不咱們不坐步攆,走路去尚乘局,好嗎?
“走路?元寶歪了歪腦袋,對溶溶解釋道,“姑姑,你沒去過尚乘局,你不知道那邊有點遠,走路你會累壞的。
“你說得對,姑姑確實對宮裏不熟悉,每回進宮來的都是這幾個地方。今日難得有你帶路,要不你陪我在宮裏逛一會兒,咱們就往尚乘局那邊去,走到哪裏算哪裏,好嗎?溶溶這陣子進宮頻繁,出入的無非就是禦花園和昭陽昭陽居住的重華宮,根本沒機會去別的地方,更別提去敬事房了。
“好。元寶一口應了下來,拉著溶溶的手蹦跳著出了禦花園。
宮裏好多地方姑姑都沒去過,元寶覺得自己不能隻顧著玩,應該帶姑姑在宮裏好好認一認路。要不然,下次他不在的時候,姑姑在宮裏迷路了怎麽辦?皇宮可比東宮大多了。
“姑姑,這裏是千秋亭,對麵那個比千秋亭高一點的是澄瑞亭,喏,就是那裏。
“姑姑,咱們從建福宮那邊穿過去,這邊是去尚乘局的近路。
“姑姑,那邊是儲秀宮,那一片是西六宮,是後宮娘娘們的寢宮。
元寶一邊走著一邊認認真真地給溶溶介紹沿途路過的宮殿廊亭。
溶溶從前在後宮生活了那麽久,對內廷無比熟悉,元寶的聲音從她耳朵邊飄過,她聽不到,隻茫然跟著元寶向前走,越走心情越發凝重。
穿過西六宮,再過雨花閣,敬事房近在眼前了。
敬事房離宮牆不遠,南接雨花閣,北接聽香樓,是一座不起眼的小跨院。敬事房人少,占不了大院子。這跨院離後宮近,當差方便,小歸小,難得清靜。
此時跨院的門開著,依稀能聽見裏頭有人在說話。
溶溶知道,這個時辰掌事太監已經訓過了話,眾人等著吃午膳,正是一天裏最憊懶的時候。
“姑姑,再往前一點過了宮牆,就是尚乘局了。元寶說了一路,說得口幹舌燥了,見溶溶呆呆望著一座不起眼的跨院,元寶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姑,我走不動了。
“那咱們在這裏歇一歇,等會兒再走。
元寶點了點頭,可小臉依舊皺在一塊兒:“姑姑,我渴了。
“要不咱們去這裏頭,叫人給你倒茶喝。
“這裏?元寶從來沒有留意過這座小跨院,他其實想去旁邊的雨花閣坐著歇會兒,不過既然姑姑要去這座小跨院,元寶對這裏也好奇了起來,當先往跨院裏頭跑去。
能見到安瀾姑姑嗎?溶溶眼眶一熱,旋即跟了上去。
院子裏沒有人。
溶溶環顧四周,發現院子裏沒有什麽變化,石板清掃得幹幹淨淨,院牆腳下齊齊整整的擺著一排小花盆。
敬事房的掌事太監榮德很喜歡花草,無奈宮中各處行走管得極嚴,便是他這樣的大太監也不能進出禦花園。無奈之下,每逢禦花園裏換了花,他都會遣小太監去搬一些換下來的花擺在牆角,身為大太監,別人當然要賣他這個麵子。一次幾盆一次幾盆,時間久了,小跨院的牆角就擺滿了花盆。敬事房眾人為了得他歡心,都爭搶著要替他養花草。景溶因為手巧,被榮德點名養花,人人都羨慕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懶。
盆子裏栽的花,早就不知道換了幾茬了。
溶溶忽然覺得眼角有一點濕。
從前在東宮一直盼著回的敬事房,她竟然真的回來了。
隻是過了短短的四年,竟生出了滄海桑田、鬥轉星移之感。
“唷,你們來這兒做什麽的……正屋裏走出來一個小太監,見溶溶和元寶站在院裏,登時過來詢問。
這小太監溶溶看著麵生,應當是這兩年才來敬事房的。
溶溶朝他略微一福,“這是東宮的皇孫殿下,走到此處覺得渴了,想進來喝口水。
“東宮?小太監愣了愣,忙朝元寶行禮。
他不認識元寶,但在宮裏混的,沒有眼睛不毒的,稍微一看就能看出元寶通身的氣派比宮裏不少妃嬪還講究,便賠著笑道:“殿下恕罪,咱這兒地方狹小,貴人都不往這邊來,奴才帶您去雨花閣歇腳。
元寶仰起頭,“哼了一聲,“說在這兒喝,就在這兒喝,既然地方狹小我就不進去了,你去倒水出來我喝了就走。
小太監沒想到元寶會這麽說,隻得道:“殿下稍等,奴才馬上就來。
他口中說著馬上去倒水,剛跨進門就大聲喊著“爺爺。
司禮監的王大太監喜歡別人叫他祖宗,榮德喜歡在這敬事房裏邊當爺爺。從前景溶也是這麽稱呼他的。
榮德爺爺尚且安好,那安瀾姑姑呢?
溶溶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安瀾姑姑,會跟榮德一起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