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沈青鯉      更新:2020-05-14 12:29      字數:3747
  第18章

  太子的車駕一早離開,謝元初在莊子裏多歇了半日,安排完莊子的事務這才離開。溶溶之前應了春杏帶她去侯府當差,謝元初的院子裏正缺個粗使丫鬟,向謝元初回稟過後,得了他的準話,帶上春杏一同回府。

  與來時不同,謝元初獨自坐了一輛馬車,溶溶和蓁蓁坐在後麵的青帷馬車裏。

  “聽他們說之前福全公公要你去東宮伺候皇孫?蓁蓁這幾日一直沒敢跟溶溶搭話,此刻見溶溶神情鬆了許多,這才放出按捺已久的好奇心問道。

  溶溶點頭。

  “你當真不想去?蓁蓁又問。

  東宮,那是何等的好地方,侯府雖然富貴,可一個是君一個是臣,那可是天差地別。在侯府中,最大的前程就是做姨娘,可若是在東宮……蓁蓁不敢想。

  “我早同你說了,我要贖身,你不肯信我。

  “是……蓁蓁看著溶溶,心中有些愧疚。溶溶要贖身的事她一直是不信的。雖然她一直夢想著能跟溶溶一起做謝元初的姨娘,可她心裏明白,以侯府的規矩,絕對不可能讓兩個大丫鬟都做姨娘。謝元初對蓁蓁和溶溶都挺好,但蓁蓁明白,謝元初心裏其實是更偏愛自己的。那會兒溶溶說自己不做姨娘要贖身離府的時候,蓁蓁以為,那是溶溶也意識到謝元初偏愛自己,主動給自己找一條退路。因此她心中有些愧疚,願意拿自己的私房錢給溶溶贖身。

  但現在看來,蓁蓁的確是想錯了。溶溶那是真的想贖身求個自由身,若不然,她憑著太子和皇孫的青眼去東宮奔前程,自是比侯府的姨娘風光得多。

  想通了這一節,蓁蓁在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層,不好意思追問其他。兩個人都默默倚著馬車的窗戶,眼睛卻都沒落在外麵的風景上,各自想著心事。

  “這月你回家嗎?過了一會兒,蓁蓁忍不住開口問,“前幾月你哥嫂找你拿錢翻新房子,也不知有沒有多給你留一間屋子,你不如趁這假回去瞧瞧,別回去了都沒地方住。

  溶溶聽得出蓁蓁是在替她考慮,心裏十分感激,不過上次見了原主哥嫂一麵後,溶溶就決定不會回原主家裏住,在京城租賃間小屋子自己住著。

  “我不想回去看了,等休假的時候我想去京城裏轉轉,往後我就在京城裏謀生。

  蓁蓁聽得直點頭:“憑你的本事,確實留在京城更好,在侯府這麽多年,回了村裏能幹什麽活。說著說著蓁蓁真的歎了口氣,“憑你這樣標致的人才,回去若真配了農夫那可怎麽……

  溶溶覺得蓁蓁說的實在無理,農夫怎麽了?那也是憑雙手吃飯,自然也跟達官貴人一樣,有好也有壞,將來若真遇到了誌趣相投的人,便是農夫也無妨,溶溶不相信自己的日子會過得差。不過溶溶並沒有反駁蓁蓁,而是笑道:“世子這邊鬆了口,我手頭一下就寬裕了,隻是京城這麽大我一時還沒想好往哪邊去看房子。

  “廚房韓大娘家裏人在外頭做小生意,肯定認識房屋經紀,你請她幫你引見一下,比你自己出去瞎找妥當些。

  溶溶大喜,“你跟韓大娘熟嗎?

  蓁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侯夫人院裏的落梅就是韓大娘家裏的三丫,當初她想讓三丫來公子書房當差,王氏覺得三丫長得太漂亮,就說家裏不缺人,是我向公子求了情,公子不想讓王氏沒麵子,就把三丫送到侯夫人房裏了。

  侯府裏的丫鬟最想當差的地方就是謝元初的書房,一是為著謝元初的寬厚,二則是為了姨娘那一步登天的前程,但謝元初書房裏本來人就不多,有了蓁蓁和溶溶兩個大丫鬟了,其餘丫鬟都是在屋外伺候,因此侯夫人的院子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侯夫人常年吃齋念佛,為人寬厚不計較,如今交給王氏掌家了,院裏事情極少,在她院裏做事非常鬆快。

  溶溶聽蓁蓁說起與韓大娘的這般緣故,忽而靈機一動:“昨日我同世子說起贖身的事,世子讓我走之前選拔新人提上來交接,落梅這姑娘如何?讓她來書房幫你妥當嗎?

  “落梅生得挺好的,跟你一樣清秀素淨,自是沒你好看,不過年紀比我們小些,看著特別水靈。

  “怎麽著,我在你眼裏是老姑娘嗎?溶溶打趣道。

  “唉,我比你還大三月呢,你是老姑娘,我不也是老姑娘。蓁蓁說著垂下眼眸。

  溶溶知道她又感懷起來了,她們都已經十八歲了,若是這一兩年沒有抬為姨娘,往後就更沒機會了,“我瞧著世子對你是有那心的,不然那一晚他也不會那樣。隻是你千萬答應我,別太早給了他。

  蓁蓁心誌不堅,對謝元初動了真心,溶溶怕她難堅守,隻好又叮嚀一遍。

  “其實世子對你也是有那心的,隻是現在……

  “快別提我的事了,等咱們回了府我就同世子說落梅的事,他一答應你立馬帶我去見見韓大娘。韓大娘的夫君在外做小生意,必然對京城的三教九流都很熟知,溶溶若對落梅有舉薦之功,想必往後在京城討生活會便利許多。

  蓁蓁點頭,“落梅性子不錯,想是同我合得來。說著說著卻又落了淚。

  溶溶知道她是舍不得自己,眼見得馬車進了京城,忙指著外頭的綢緞莊打岔:“咱們的衣裳都是府裏做的,等我歇假出府,看看市麵上有什麽時興的樣式,給你買一件。

  侯府的大丫鬟每一季都能做一身新衣裳,溶溶往日要接濟家裏,基本沒自己添置衣服首飾脂粉的,蓁蓁獨個兒一身輕,偏她不愛跟其他院的丫鬟湊一塊,有假的時候也多在府裏呆著,聽到溶溶要去京城裏逛,她頓時有了興致,“你哪日去,我也想跟你一塊逛綢緞莊,看看鐲子釵花的。

  “你能跟我去我當然樂意,可是咱倆都歇假了,世子那邊怎麽辦?

  蓁蓁早想好了主意,“回頭我問問世子哪日會出門,到時候我隻出去玩半日,趕在他回府之前回去,他不會說什麽的。

  溶溶卻覺得不妥,謝元初雖然寵她們,但同時給大丫鬟放假這種壞規矩的事謝元初不會答應。

  然而溶溶卻猜錯了,到府之後蓁蓁就在書房向謝元初稟告了這件事,謝元初略一沉吟便應下了,還說哪日想出去都行。蓁蓁覺得高興,但她也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隻是她回屋後沒同溶溶說,生怕自己瞎猜又惹惱了溶溶。

  謝元初在書房中若有所思,沒多一會兒他的親隨新竹就進來回話了。

  “怎麽說?

  “沒見著福全公公,是他的徒弟王公公出來遞的話。王公公說,事情福全公公都知道了,說贖身好。

  “下去吧。謝元初揮了揮手,獨自坐在書房,反複品著“贖身好這三個字,過了一會兒才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麵:“確實是贖身好。

  “世子,侯夫人請你過去說話。新竹在書房外麵說道。

  謝元初收了心神,披上大氅便往母親的正院去了。

  侯府翟氏今年四十二歲了,因著常年茹素的緣故,看著有些瘦削,但目光清亮很是精神。當初她生謝元蕤時吃了大苦頭,絕望之中發願若得救願意餘生青燈古佛為伴,後頭母女平安了,侯夫人就在侯府中置了佛堂,茹素念經。

  “母親,回府之後沒來請安,是兒子錯了。謝元初走到侯夫人作揖賠罪。

  翟氏看到謝元初,哪裏有什麽責怪的意思,“坐下吧,我就是有幾句話想問你。

  “母親可是要問元蕤的事?

  翟氏見兒子猜出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言,重重歎了口氣,“前兒娘娘召我進宮時,提了太子妃的事,我便接了話,隻是我看娘娘心裏還是沒定的,若是太子殿下有意,這事就十拿九穩了。她說完,卻沒等到謝元初的回話,不禁抬頭驚訝地看著兒子,“到底怎麽了?是不是殿下對元蕤無意。

  “母親真想把元蕤送進東宮?

  “元蕤咱們家最小的孩子,從小我和侯爺就偏寵她一些,一直沒肯讓她早嫁,隻想在身邊多留幾年,不是我想攀龍附鳳,憑著咱們家的地位,她嫁到哪裏都是一樣過好日子,偏她跟魔怔了似的,一心想嫁給太子,若是強逼著她嫁給別家,她隻怕會鬧起來。這次你回來,找她問話不也一樣嗎?

  謝元初被母親說的啞口無言,悶悶點頭。

  “別光點頭,倒是說話呀?殿下怎麽說的?

  “他說聘誰為太子妃都可。

  翟氏微微一怔,隔了一會兒輕聲道:“隻要殿下沒有斷然拒絕,那就是有戲。人心都是肉長的,日子長了就算是冰塊也會捂熱的。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言語,謝元初想起了當初他成親之前母親對他如出一轍的叮囑,淡淡道:“男女之事講究的是緣法,強求不來的。

  “你還是在怪我,翟氏呆愣,片刻後眼睛裏就有了淚意,“你怪我替你把宜蘭娶進門,我就曉得,你回府之後不肯到宜蘭屋裏歇一晚,都是做給我看的。

  謝元初心中的確有怨意,偏他是個極孝順的人,見母親一哭,登時心軟了,“明明在說元蕤的事,怎麽變成說我的事了。

  “那我問你,為什麽你回來這麽久,都不去宜蘭屋裏歇一晚?

  “母親如今在吃齋念佛,這些事就別管了。

  翟氏狠狠瞪謝元初一眼,“若不是你媳婦哭到我跟前了,我才不管你屋裏的事!

  “她哭到母親跟前了?謝元初有些詫異。

  “你別怪她,她再是世家貴女,再有涵養,被你冷落這麽久心裏也委屈啊,她跟我哭,總好過去娘家哭。

  謝元初聽到這裏,語氣有些許不耐:“世子夫人該有的宜蘭都有了,偌大一個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掌管,母親和父親待她如同親生女兒,她還有何委屈?

  “一個女人沒有夫君在身邊,這還不夠委屈?翟氏聽著謝元初的分辨,也漸漸有了惱怒,“你從軍中一回來,就帶著那兩個美貌丫鬟去溫泉莊子小住,你要風流我不管,可總該到她屋裏歇一晚吧?咱們靜寧侯府總要有嫡子的。

  “母親,蓁蓁和溶溶並不是我的女人,雖然是我的婢女,可她們都是清白姑娘。

  “清白姑娘?翟氏自是不信,便道,“若真如你所說,那過陣子我就給她們配人家了,都十八了年紀不小了,拖著不婚配顯得我們侯府刻薄。

  “不牢母親費心,溶溶已經跟我說過要贖身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