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枕邊的電話屏幕亮起，急促的震動吵醒了沈安，他掃了眼來電顯示又閉上，聲音沙啞接通電話：“媽。”

  “還在睡覺？”電話裏，傳來老媽王國英的聲音，她絮絮叨叨說著：“三十歲的人了，還整天睡懶覺。”

  “這不是周末嗎？”

  “周末就可以睡懶覺啊，你爸媽什麽時候有過周末？這麽大的人了，也不-----”

  眼看念經模式就要開啟，沈安連忙打斷，問道：“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

  “被你一氣，我都忘了。”老媽問道：“村裏王姨不是給你介紹了個對象嗎，今天見麵是吧。”

  沈安翻過身平躺著，像進入賢者時刻的詩人，睜眼盯著天花板。

  圓形的白色吸頂燈上，印著翠竹的圖案。

  他還真忘了這事。

  那女的好像叫李梅，鎮上別村的，去年剛畢業，也在普市上班。

  兩人加了微信，聊過幾句，也看了照片，不能說有好感，隻能說不反感。

  可如今這社會，照片這東西，能信度極低。

  “我可聽說了，這女孩家裏不錯的，也是大學生，長得也好看，你可別挑三揀四啊，也不看看幾歲的人了。”

  “怎麽不說話？村裏可開始說閑話了，說你-----”

  “約了中午呢，現在才幾點。”沈安有點心煩。

  在農村，三十歲沒結婚，好像成了一種罪孽。

  “快起來啦，可別讓女生等你，多不禮貌。”

  “知道啦，知道啦。”

  掐了電話，沈安煩躁的撓撓頭，忽然頓住了。

  伸出右手手掌，從腦門順著撥上去，掌心傳來的觸感像是電流，癢癢的。

  用手指揪了幾根，逐漸用力拉了拉，頭皮傳來陣陣刺痛。

  沈安欣喜若狂，直接從床上跳起，光腳奔向衛生間。

  長方形的鏡子裏，頭頂的秀發已有半寸，烏黑細密，配上清秀的臉蛋-----更像中學生了。

  沈安哭了，喜極而泣。

  失去後才懂得珍貴，世間最幸福莫過於，重要的東西失而複得。

  此刻的心情，禿頂的你必然能感同身受。

  蒸了幾個豆沙包吃了，也才早上八點半。

  約的是午餐，現在還早了點，沈安決定補習大明知識，為之後任務《公公偏頭痛》做準備。

  正史過於枯燥了，實在看不進去，隻能點開了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

  微信收到消息時，沈安正看到第二集。

  嘉靖第一個孫子的誕生，使朝局的平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很敏銳，他知道裕王遲早要掌管天下，借機以嘉靖帝的名義將馮保派到裕王府做皇孫的大伴，為日後做好打算。

  打開微信，消息是女生發的。

  “你起了嗎？”

  “起了。”

  “真早，我剛醒來呢，嘻嘻。”

  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沈安輸入‘睡太久和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

  想了想，又刪了。

  兩人好像還未熟絡到能噓寒問暖。

  手指飛快，重新輸入。

  “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了，我打車過來。”

  “行，一會見。”

  “一會見。”

  關了電視劇，換了身衣服。

  熱風的黑色休閑褲，優衣庫的米白色素T恤，一雙白色阿迪休閑鞋。

  隨著年齡的增長，沈安不再喜歡邦硬的牛仔褲，也不再刻意追求名牌，穿搭以舒服和簡單為主。

  看著鏡中的自己，沈安歎了口氣。

  明明很簡單好看的穿搭，可套在自己身上，跟個地陀螺似的。

  此刻的心情，矮個子的你必然也能感同身受。

  走到門口，習慣性的去拿帽子，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有頭發了。

  帽子又掛了回去，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地點約在了財富中心，負一層都是吃的，樓上有商場、遊戲廳、電影院。

  沈安有心在門口等，可她半天不見人影。

  商場外，熱浪一陣一陣的兜頭澆下來，隻能給她發了條消息，走進了商場。

  商場內有空調，舒服多了。

  周日人很多，人頭攢動，沈安站在商場入口竭力張望，跟個望妻石似的。

  十二點四十五，她才姍姍來遲，下了車，閑庭信步的模樣。

  一張文靜的臉化著淡妝，挎著個白色小包，穿了條淡綠色的短裙，短裙很短，白腿在人群中晃了眼。

  邁入商場的瞬間，她也看到了沈安。

  臉上露出笑容，揮了揮手，聲音甜甜：“我以為你先去點菜了呢。”

  沈安解釋：“我怕點的你不喜歡。”

  “那走吧，早餐也沒吃，餓壞了。”

  說著，邁開白腿，走向負一樓樓梯。

  從始至終，她沒有為自己遲到說聲抱歉，好像一切都那麽理所當然。

  沈安心裏不舒服，卻也沒發脾氣，他已經學會了調整情緒。

  一些率性而天真的東西，在成長的路上，走著走著就丟了。

  進了家水晶燜鍋的店，沈安問服務員：“能不能美團？”

  她斜了一眼，全身上下寫著鄙夷：“出來吃還美團，自己點菜才好吃。”

  說著伸手點了七八個菜，這才想起沈安似的，問道：“你吃什麽？”

  “沒事，你點吧。”

  她就笑了，又加了兩個。

  “他們都說你禿頂呢，看了你的照片都戴著帽子，我以為是真的。”

  服務員離開後，她雙手撐在桌上，上身微微前傾，好奇的打量沈安的頭頂，問道：“頭發很好啊，又黑又亮的，為什麽戴帽子？”

  “我喜歡周傑倫，他經常戴帽子。”

  她楞了一下，有些不確定道：“他好像不喜歡戴帽子吧？”

  沈安有心說兩句，可想到她是99年的，忍住了，說道：“早期時候喜歡。”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她的話題都比較高端，哪個同學買了名牌包，哪個同事提了張奔馳。

  也旁敲側擊的問了些問題，沈安都如實說了。

  沒車沒房有點存款。

  能感受到，她興致淡了很多。

  吃著吃著，沈安忽然就想，我要和這樣的陌生女人過一生嗎？

  感覺沒了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她卻吃的津津有味。

  吃的差不多，她說要去上廁所。

  沈安主動付了錢，無聊的刷著手機等。

  他並未注意，一個背影挺拔的女生，也跟著進了廁所。

  廁所裏，李梅正對著鏡子塗口紅，走進來一女生。

  女生很漂亮，超短褲，大長腿，精致的五官，紮著紅火的馬尾，美的盛氣淩人。

  她心裏有些妒意，心想肯定是整容的。

  “你喜歡他嗎？”女生沒進隔間，而是盯看著鏡子問。

  李梅不確定問：“你和我說話？”

  “對。”女生雙手環抱於胸前，再次問道：“外麵那個叫沈安的男生，你喜歡嗎？”

  “你認識他？”

  “我是他前女友。”

  “你？他的前女友？”李梅覺得這世界太瘋狂，如此漂亮的女生，竟然會喜歡一個那樣的男人。

  若自己有這樣逆天的顏值，少說得有車有房吧。

  他個子還矮，都沒眼前這女生高，眼前的女生少說一米七以上。

  挺漂亮一女的，怎麽眼瞎了？

  “我真的很愛他，你能別和他好嗎？”女生忽然捂著臉，抽泣起來：“我們大學就在一起了，還為他打過胎，求求你了。”

  “其實-----我也沒看上他。”李梅手足無措，連忙解釋道：“我現在就走，不會理他的，你放心啊。”

  說完，手忙腳亂的離開了。

  回到餐廳裏，看著低頭刷手機的沈安，李梅厭惡的看了眼，低聲罵了句‘渣男’，腳步匆匆的走了。

  感覺有人坐下，沈安抬頭說道：“走吧-----你是？”

  眼前女生很漂亮，可他真不認識。

  女生笑了，自我介紹道：“我是李梅的朋友，我叫柳卿卿。”

  “朋友？她呢？”

  “她走了。”

  “走了？”沈安皺了皺眉，來時遲到，走時招呼也不打？

  “你別誤會，是我讓她走的。”

  “為什麽？”

  沈安這才認真打量起來，眼前的女生很完美。

  對，就是完美。

  眼、嘴、鼻-----整張臉看上去完美無瑕，黃金比例，像是出自韓國醫生之手。

  可又沒有痕跡，仿佛渾然天成。

  美的有些虛幻。

  沈安笑容透露出無奈，問道：“你也覺得我們不合適？”

  “你們確實不合適。”柳卿卿認真點點頭，說道：“我們才合適。”

  “是啊-----嗯？”

  沈安臉上表情怔住，不敢確定自己聽到的。

  幻聽了？

  她說的‘我們’是指我和她？

  這算表白？

  柳卿卿右手托著下顎，笑得些許俏皮：“你沒聽錯，我和你表白呢。”

  “------”

  緩了緩，沈安環顧四周，不確定問道：“你們在拍惡搞節目？”

  他看過很多短視頻，都有這樣的惡搞，看路人尷尬又好笑的場麵。

  一把搶過沈安手機，柳卿卿邊輸入電話，添加微信，邊說：“我沒有開玩笑，從今天開始，我要追你。”

  “不是，你知道我是誰嗎？”

  “沈安，差五個月滿三十歲，目前身高163。”柳卿卿說著就笑了，認真道：“最佳身高差是12厘米，我175，你163，剛剛好。”

  “對了，你最喜歡周傑倫，父親沈家學，母親王國英，姐姐沈麗，最好朋友廖凱-----”

  “停！”沈安冷下臉，溫怒道：“你調查我？”

  柳卿卿歪著腦袋，笑得沒心沒肺：“我喜歡你，當然要調查你啊。”

  “對了。”她又問：“你記得我嗎？”

  “你不是李梅朋友？”

  “嗯-----”柳卿卿眼珠轉了轉，恍然大悟般笑嘻嘻道：“對哦。”

  “我有事先走了！”

  沈安完全聽不懂她說的，一把奪回手機，板著臉起身離開。

  他從不信一見鍾情，那不過是電影裏的橋段罷了。

  眼前的事情，不是惡搞就是騙局。

  走的遠了，沈安回望了一眼，卻發現自稱柳卿卿的女生，並沒有跟來。

  有些慶幸，又有點失落。

  想來今天真是倒黴，相親失敗，還遇到個神經病。

  沈安回了住處，將一切拋之腦後，繼續追《大明王朝1566》。

  下午點了外賣，老媽電話打了過來。

  他沒有隱瞞，實話實說了相親失敗的事情，能聽到老媽言語中難掩的失落。

  想到母親的愁眉不展，沈安也難受，但沒辦法，婚姻不是兒戲，他不願意將就。

  村裏年輕一代，很多結了又離，還將孩子不負責的丟給爸媽。

  可又有什麽意思呢？

  玩呢？

  那樣的婚姻，不要也罷。

  夜晚十一點，正準備洗澡，手機跳出消息。

  沈安看了一眼，是公司群裏的老總。

  “全體員工，新的一周開始了，大家加油。”

  看著消息，沈安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瞬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忽然想到，過了淩晨就是新的一周，任務會不會更新？

  越想越有可能！

  洗了澡，沈安抱著鐵盒躺床上，興奮的等待著淩晨到來。

  淩晨一過，他立刻撥動鐵盒。

  鐵盒旋轉，屏幕閃現空中，點開頁麵，毫不猶豫點了《回到過去》。

  屏幕消失，鐵盒開始旋轉----

  果然可以！

  嚶一聲，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