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的播報結果顯示，這名擺渡漢子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半點兒血脈傳承。

  至於陸平安震驚的原因，則來源於係統對老乞丐血脈品階的探測結果。

  當前，陸平安的吞噬係統已經升到了三級。

  三級吞噬係統的最大探測距離為三百尺，最高可以探測並吸收地階的人族和靈獸的血脈，法器的品級最高可以探測到玄階上品。

  而他剛才探測老乞丐的血脈品階時，係統人聲的播報竟然是“不明”，說明超出了最大探測範圍。

  對於這個結果，陸平安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擁有起碼為天階下品的血脈，那麽老乞丐現在，到底是什麽境界？

  轉生境？

  太低。

  玄陰境？

  不止。

  元陽境？

  感覺應該可以。

  再往後？

  陸平安已經不敢想象。

  就在他思索這些的過程中，三人先後登上了渡船。

  擺渡漢子站在船尾，奮力搖槳，推動小船緩緩朝江對岸駛去。

  紅淩江的上遊流段，流經全境被紅土覆蓋的西赤國，江水中夾帶著大量的紅沙。

  每到汛期時，整條紅淩江的江水都會變成褐紅色，如同一條橫亙在東大陸上的巨型紅綾。

  紅淩江便是因此而得名。

  五月末左右，正是汛期開始的時候，上遊江水帶來的泥沙中並未混入太多的黃土，顏色正佳。

  此刻抬眼望去，視野之內盡是鮮紅。

  如此景致，既讓人心生驚歎，又讓人隱隱感到恐懼。

  不知不覺間，小船已經來到了江麵中心。

  “咳咳，這位小哥是土生土長的滄梧國國民吧，這次到東虞國那頭，準備發哪路財啊？”

  陸平安坐得離船尾最近，擺渡漢子約莫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用一口蹩腳的滄梧國口音，主動向他搭話道。

  “額……嘿嘿，發財算不上，出門遊曆罷了。”

  陸平安回過神來，客套著回了一句，整個人始終背對向船尾。

  雖然這名擺渡漢子長得一臉凶相，有可能是強盜，但他既然是個普通人，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心心念念著老乞丐堪稱逆天的血脈品階，陸平安雖然明知吞噬係統的探測結果不會有錯，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向係統下達了啟動指示，準備再次確認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旁邊的江月白，突然用手掐了他一下。

  接著小聲對他耳語道：“哎，你仔細看船槳。”

  陸平安聞言，假裝不經意地朝側後方投去視線，神情變得凝重的同時，眼中又有一絲疑惑之色閃過。

  “船家，一次運三個人，是不是有些累啊？”

  略一思量後，陸平安抬頭問向擺渡漢子道。

  “不累不累。”擺渡漢子搖著腦袋，“俺們載客，就像種地的收莊稼，越沉越有勁兒。”

  一邊說著話，擺渡漢子一邊加大了搖漿的動作幅度。

  乍看之下，確實沒有一絲疲累的模樣。

  然而，陸平安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真沒想到，一個普通人竟然能做到這種事。

  心中暗想的同時，陸平安麵色一寒，一語戳穿道：“船家，做生意要講誠信。你這副船槳分明是斷的，還在那裏裝什麽？”

  原來，擺渡漢子搖著的船槳，根本就沒有槳板！

  從始至終，他都是用兩根木棍在劃船。

  紅淩江江流湍急，僅靠兩根木棍產生的推力，根本無法駕馭船隻。

  顯然，這裏麵一定有鬼！

  陸平安話音落下，船艙內頓時一片死寂。

  擺渡漢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低著頭，看不到表情。

  而幾人乘坐的小船，則仍舊平穩地停在江麵中心，虛空中仿佛正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固定著船身。

  陸平安開啟著吞噬係統，對周遭的一切生命反應了如指掌。

  心中有數，他絲毫不慌，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就這樣，過了大約十幾個呼吸的時間，擺渡漢子突然肩膀一抖，接著語氣滲人地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

  笑到中途，他猛然抬起頭，那張本就透露著凶相的臉孔，變得更為猙獰且瘋狂。

  “你這臭小鬼，眼神兒倒是挺好使的。可惜啊，你們原本可以沒有痛苦地死去，結果卻被你破壞掉了。”

  擺渡漢子一邊笑著，一邊舔了舔嘴唇，環顧船上三人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錯，吃起來一定很爽口。”

  “小心！”

  感知到從船底湧升上來的殺氣，早有準備的陸平安，立刻拉著老乞丐和江月白躍向空中。

  哢嚓！

  幾乎就在同時，小船周圍的水麵突然一降。

  緊接著，一張長滿利齒的血盆大口，從水麵下驟然出現，狠狠咬碎了船身。

  “嘖嘖，怪不得沒有槳板，估計是上一個被搶了船的船夫，向這妖獸反抗時折斷的吧。”

  異變突生，老乞丐卻是鎮定自若，倒背雙手站於江麵，不緊不慢地分析道。

  此刻，就在小船剛才漂浮的位置，一頭瞳孔呈現出墨灰色，體型碩大如閣樓的鯊魚，緩緩浮出水麵。

  原來，剛剛駕馭小船的，並非擺渡漢子，而是這頭藏在水底的巨型鯊魚。

  根據吞噬係統的探測，這是一頭罕見的惑亂妖獸，體內有一顆玄階中品的魔核。

  但在妖獸的名稱和品級兩項上，吞噬係統卻並沒有給出說明。

  這一點讓陸平安頗感奇怪。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吞噬係統分辨不出靈獸種類的情況。

  不過下一刻，老乞丐的一番自言自語，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嗯……這口鋸齒尖牙看著有點兒像幻脊河鯊。八成是吃人吃多了，被陰怨之氣影響，才變成了現在這副德行，估計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條咯。”

  老乞丐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滿臉的好奇和期待，仿佛是在看一出猴戲。

  “師父，別喝了，您先把這玩意宰了，咱再慢慢分析行不行？”

  陸平安一臉無奈道。

  這頭妖獸雖然沒有確定品級，但它既然有一顆玄階中品的魔核，那實際品級肯定不會比玄階中品低，甚至有可能在這之上。

  普遍而言，惑亂妖獸比起同級的靈獸，要更加凶暴和危險。

  再加上水中作戰的優勢，這頭變異巨鯊的戰鬥力，肯定不輸給江洪濤的那頭蛟頸獸。

  一旦搏殺起來，僅靠他和江月白，必將陷入苦戰。

  也怪不得那名擺渡漢子會如此自信。

  嗷嗷嗷！

  這時，那艘小木船已經被巨鯊完全嚼碎，硬生生地吞入腹中，約莫是沒嚐到葷腥味兒，它惱怒地低吼著。

  “二郎丸，別急，我們人類有一句話，叫好飯不怕晚，這三個人咱們慢慢吃。”

  變異巨鯊的血盆大口中，擺渡漢子扳住一顆直徑足有三尺粗的尖牙，探出頭語氣溫和道。

  神奇的是，即便連同小船被一同吞入口中，他的身上竟沒有受到一點兒咬傷。

  巨鯊在咀嚼的過程中，竟然有意地避開了他。

  這時，在陸平安的期待中，暫時收起酒壺的老乞丐上前了一步，神情也變得正經起來。

  看架勢，是要展露神通了。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卻差點讓陸平安吐血：“徒兒，這可是個不可多得的試煉機會啊，你先頂著，不行了師父再上。”

  說完這句話，老乞丐又熟練無比地解下酒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我去！這誰頂得住啊？”

  陸平安直接傻眼了。

  要知道，鯊魚唯一的武器，便是長滿利齒尖牙的巨口，比起蛟頸獸的可要厲害多了。

  鑽肚子破膛的戰法根本行不通。

  一旦跳進巨鯊嘴裏，幾乎與送死無異，他非得被咬死不可。

  另一邊，見陸平安三人並無膽怯之色，擺渡漢子撇嘴冷笑：“嗬嗬，我知道，你們是有血脈傳承的修煉者。可那又如何？我的二郎丸是無敵的！”

  這十餘年來，他在紅淩江上一共拉了幾千名渡客。

  其中不乏像陸平安三人這樣，結伴而行的修煉者。

  這些人仗著有修為在身，幾乎無一例外都在，取笑他這個普通人不自量力，以卵擊石。

  可結果呢？

  還不是在他麵前哭爹喊娘的，被活活咬死，嚼成了碎肉？

  嘩啦！

  正想著，一支飛劍突然衝出水麵，角度刁鑽，朝他的下顎激射而來。

  短短半天的時間，江月白深刻地領教了老乞丐的不靠譜。

  她才不管這是不是老乞丐為陸平安準備的試煉，當即先發製人，打出飛劍，欲要擒賊必先擒王。

  這一劍傾注了她十成的功力，普通人若被擊中，絕對必死無疑。

  即便被劍氣刮到，也足以斃命。

  然而，就在飛劍掠出水麵的那一瞬，巨鯊的視線迅速下移，一隻魚鰭狠狠地抽打過來，完全不給飛劍接近自己主人的機會。

  當！砰！

  飛劍偏離準星，在不遠處的江水中炸起一人多高的水花，攻勢被輕描淡寫般化解。

  陸平安見狀，不由咋舌，心說這個擺渡漢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連頂級馴獸師都難以馴化的惑亂妖獸，竟被他一個普通人訓練得跟獵犬一樣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