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院試四

  剛才誦讀的差役隻好按例退後，又出來一位差役接著誦讀：‘‘第六十二名朱光，綏德州人氏。’’差役的話音剛落，剛才那神情失落叫做‘子瑜’的書生不由自主的大叫一聲：‘‘好，我朱光中了，我朱光中了秀才，小山，快回去向老爺夫人報喜，我朱光沒有辜負爹娘二老的期盼，也沒有辜負十年寒窗苦讀的磨難，還有向少夫人和少夫人的家人報喜，讓他們也跟著本公子沾沾喜氣。’’

  聽話音這位仁兄看來不受妻子和嶽父家人的待見，此番中了秀才功名，要大肆向他們顯擺炫耀，一旁的書生自然向好友祝賀，朱光也笑嗬嗬和好友客套恭維：‘‘同喜、同喜，伯光兄，平日裏你的文筆比我可是強太多，想必伯光兄也必得中無疑，我們拭目以待伯光兄的名號誦出。’’

  那個叫伯光的士子隻好無奈咧咧嘴，並沒有接朱光的話題，朱光大喜之下把一錠足有二兩的銀餅，拋擲到剛剛誦讀他名字的差役腳下，口中還客氣的大喊道：‘’多謝你的吉言誦讀，這是賞賜與你的喜錢，多勞、多勞。’’

  那差役沒想到自己念個六十二名，就能得二兩銀子的賞錢，高興地眉開眼笑，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隙，還是仍然傻笑不已，接著又是一陣吹捧奉承後，才將二兩銀子裝進口袋；之前的那個差役嫉妒的眼睛都發紅了，隻是不住口的責罵自己運氣太背，碰著個老童生孫大山，隻是得了區區幾文銅錢。

  很快看榜的人群中不時地有人，大喊大叫著‘中了，我真的中了生員。’，但始終沒有人大聲哭泣，或者跺腳後悔嚎啕大哭，有的隻是喜極而泣和大聲狂笑聲，這是因為乙榜還有不少名額未念，再者還有甲榜至今未貼出，人都有僥幸心理，都在耐心等待著。

  一直到乙榜讀完，都沒有出現朱光口中的‘伯光兄’名字，不光伯光兄臉色蒼白如紙，手腳微微顫抖，緊張得好像已經耐不住這種高壓氣氛，連朱光也沒有料到，平日裏比自己文筆強太多的好友，至今仍然沒有上榜，但如今甲榜未出，就意味著伯光兄還有希望。

  他用手緊握住伯光兄顫抖的手臂，語氣堅定地鼓勵自己的好友：‘‘伯光兄別氣餒，還有甲榜未出，依你的才學大有可為，不要先折損了自己的銳氣，光和你一塊等著好運氣降臨。’’有了好友的貼心鼓勵，伯光兄才勉強壓抑住自己，將欲噴湧而出的眼淚用手擦拭掉，忐忑不安的等待著甲榜的公布。

  不久後又有兩位差役來到放榜處，一個衙役刷上米糊，一名衙役用手抓住榜單的下方，一點點向上慢慢推，這是製造放榜的懸念，引起人群一陣陣叫喊聲：‘‘快點、快點，官爺你倒是推快點。’’

  往上推的衙役倒是很幹脆，立刻停止不推，那刷米糊的衙役向四周做了一個揖：‘‘各位公子童生老爺們，我倆從今天早上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請各位賞賜些錢財填飽小的們肚子，哪位公子有自信快賜些賞錢？’’

  有自視自己文筆不錯的童生也不吝嗇，就投出幾十文銅錢，這是買個吉利的兆頭，衙役也不嫌少，向夥伴一使眼色，那推榜單的衙役就一下子推開第十名的名字籍貫，刷米糊的衙役高聲念著中榜者的名字，果然又得到許多喜錢。

  如此類推衙役們不斷製造懸念，賺取不少喜錢，也刺激得看榜的人興高采烈，使得放榜處分外熱鬧，一會兒傳出一個激動的叫喊聲：‘‘我中了，我中了第八名啊，老天爺不負我呀。’’

  一會兒又傳出悲喜交加的哭泣聲：‘‘我中了第六名，爹娘雙親大人你們沒親眼看到孩兒中秀才呀。哇、哇、哇、、、、、、’’伴隨著一陣喜極而泣的慟哭聲，渲染的整個放榜處的氣氛分外精彩紛呈。

  這時伯光兄已經有些支撐不住，臨行前師長和父母嬌妻的諄諄祝福，他們對自己的殷切期望，現在比自己才學差太多的朱光，也已經上榜中得秀才功名，而自己卻遙遙無期一直沒有上榜，這讓一向自詡才子的他為之不禁氣沮，有些氣急敗壞戾氣頓生，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

  這時已經收了許多錢財的衙役們，禁不住第一個衙役的再三懇求，讓給他一個名額的機會，他自己為自己提足心氣：‘他媽的，我就不信這個邪，好不容易才輪到一次機會誦讀榜單，別人都大有收獲，唯獨自己輪了幾次，目前隻收了不到一兩銀子的喜錢，連賄賂班頭的銀子都沒有撈回來，根本就是個絕對的賠本買賣，老子全家這個月都要喝稀粥度日，這次怎麽也要撈一筆賞錢。’

  他鎮定精神目視榜單，好似是在做一件特別莊重的事情一樣，隨著衙役的手向上揭開，他一字一句的朗讀出聲：‘‘第五名丁亮，綏德州人氏。’’由於進入院試前五名，是一件特別有榮譽的事情，差役又高聲誦讀一遍，卻沒有聽到有人回應答複，看來這個丁亮沒有在場看榜。

  差役這時不由得萬念俱灰：‘他娘的太邪門了，這前五名的重彩也無人應聲答複，看來老子今天是觸了黴頭，老子不管了，散榜後我也要厚著臉皮去報喜，怎麽也要討個一二兩銀子，總不能讓老子真的賠本吧？’

  正當他灰心失望到極點時，一塊銀錠拋擲到他的麵前，‘老天爺啊，足足有十兩銀子，這不會是老子眼花了吧？’那差役俯身撿起銀錠，放在自己嘴中用力一咬，差點蹦掉他的兩顆大門牙，也讓他驚醒過來，連忙放進自己的口袋中，一直憂鬱不安的心胸，也豁然開朗起來，恨不得大喊大叫，以宣泄自己的激動心情。

  第五名丁亮正是朱光口中的伯光兄，他在極度失望的心情中，突然聽到那如同天籟之聲的誦讀：‘‘第五名丁亮，綏德州人氏。’’此言真的如同靈泉甘露般洗滌他的胸肺，讓他感到分外舒坦愜意，便不由分說投擲出十兩銀餅。

  丁亮家世富貴豪奢，根本就不在乎這十兩銀子，再說在他極度自卑和失望後，有這麽一個大驚喜，也讓他不理睬這些身外世俗之物；朱光此時也震驚不已，不由自主的對好友肅然起敬，前五名生員那是多榮耀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入選稟膳生，哪裏是他一個附生可媲美的？不過他很快放棄這個想法，真誠的向好友祝賀恭喜。

  過了第三名後，推卷的衙役的手又不動了，笑嘻嘻的望著眾人不說話，但此時已經沒有士子再投錢了，畢竟是前三名，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投錢出去若前三名沒有自己的名字，會被別人恥笑的。

  但衙役卻始終不往上推，等待著士紳豪富們出麵投錢，果然有人大喊一聲：‘‘我家老爺是城東孫百萬，特奉上十兩銀子以結善緣，祝相公們鄉試再得魁首。’’一名家丁模樣的人投出十兩銀餅後，等待衙役開榜，等誦讀衙役大聲念出中榜者的名字後，立刻有士子大哭大叫著慶幸自己中榜，喜錢自然是免不了的。

  第二名照樣施行，刷米糊的衙役依然笑眯眯看著眾人，一些自認為有家財的富紳便紛紛解囊，投擲出許多銀兩，又是一陣尖叫聲，又是悲喜交加的喜極而泣聲，一直到第一名揭榜時，投擲錢財的富紳更多了，這叫做‘鬧三彩’。

  就是沒有家人參加考試者，也可以投錢博取彩頭，能搶占此彩頭就是搶占一年的旺頭，很是受有錢有勢者的吹捧，都希望自己搶占第一名的彩頭，期望自己在新的一年中興旺發達。

  等麵前堆起一座不小的銅錢堆時，推卷的衙役也不再做作，立刻將卷子推到頂端，隻見榜單的上麵用極大的字眼寫著‘第一名解淳，宜川縣人氏。’有衙役仍然按慣例誦讀一遍。

  不過今年的案首揭榜後，卻始終沒有人出口大叫‘噫，我中了，、、、、’的聲音，幾位衙役驚呆住了，往年這個時候可是掙大錢的時候，隻要案首略有家資便會有重賞，現在怎麽無人出聲，莫非院試案首沒有親來觀看放榜，那也應該由家人代勞看榜。

  那位揭丁亮榜單的衙役，生怕案首的家人沒有聽清，立刻又大叫一聲：‘‘第一名解淳，宜川縣人氏。誰是解淳的家人好友？請出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