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詩和田野
作者:方方      更新:2020-05-30 10:19      字數:2293
  孫家。

  石潤新的臉色不大好看。

  孫秋惟:“石頭,你別怪她沒跟你打招呼,是突然決定,走得也匆忙。”

  石潤新:“叔叔,她帶手機了嗎?”

  孫秋惟:“沒有,兩個都留下了。

  我是覺得,這孩子一定是心理有什麽問題了,所以才同意她去的,出去散散心也好,老悶在家裏,會悶出病來的。”

  石潤新心裏一堵。

  他天天過來陪她,難道還不能把她心裏的陰霾給驅散了?

  孫秋惟用筆寫了張便簽:“這是小朱的電話號碼,你記一下,有事可以打她的!”

  石潤新接過來,塞進口袋,和孫秋惟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坐進車裏,李越的電話進來,“石頭,晚上擼串去,把許一寧叫上。”

  “她去雲南旅遊了。”

  “啊?”

  “跟一個叫朱宴的人,你認識?”

  “聽她說起過,是他老師朱寒生的女兒,這丫頭,走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她連我都沒有說。”

  “這……”李越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石潤新捏了捏鼻梁,聲音發沉,“李越,我現在壓力很大,我媽那邊始終不肯鬆口,一一她又是那樣一個狀態。”

  李越:“石頭,才出了那麽一個大的事情,你得給她時間,這才幾天啊,她身上的傷都還沒好透呢!”

  石潤新沉默了好一會,“可是,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我走不到她的心裏去,她把所有人都擋在了外麵。”

  李越:“石頭,你急了。”

  石潤新:“對,我急了,有一個人在邊上虎視眈眈。”

  李越:“別說了,晚上我陪你擼串,喝酒,不醉不歸。”

  石潤新掛了電話,手機突然嗡的一聲,有短信進來。

  “石潤新,我一一,這是我朋友朱宴的手機,我現在在麗江,剛剛辦好了入住,一切都好,別擔心。”

  “沒和你打招呼是有原因的,我最近的狀態不太好,好像做什麽事情都萬念俱灰,我甚至沒有想活下去的念頭,我知道我心理出了問題,也不想讓你和舅舅他們擔心,所以誰都沒說。”

  “我會慢慢調整自己,對了,還欠你對整件事情的解釋,等我回來,好嗎?”

  石潤新眉間的陰霾一下子散了,好像有道光直直照在了他身上。

  ……陽光,透過頭頂的玻璃,照在許一寧身上,渾身都暖洋洋的。

  她又想睡了。

  朱宴和老板談完事,在她麵前的沙發上坐下。

  “這一趟,我們從麗江出發,一路往西,走茶馬古路,途經香格裏拉,梅裏雪山,再去稻城亞丁和色達,順利的話,再往318的深處走,走川藏線,對此你有什麽意見?”

  許一寧惺忪著眼睛,“我沒有意見,隻要你不把我賣了就成,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出來旅遊。”

  這話,讓朱宴聽得心酸,“許一寧,你還活個什麽勁!”

  許一寧笑笑,把靠枕往懷裏一抱,頭埋進沙發裏。

  本來就活得沒什麽勁!晚上,吃臘排骨火鍋,當地特產,朱宴問老板要了點香蔥和香菜,撒進火鍋裏,聞著味兒,許一寧就流口水了。

  咬一口肉,香噴噴。

  “好吃。”

  朱宴鄙視:“這就好吃了,那你還沒吃過深山裏的那些野味,能鮮死你。”

  許一寧笑,“朱宴,我發現你話開始多了。”

  朱宴夾一筷子排骨在她碗裏:“那是因為你的話少了!”

  許一寧:“不想說話。”

  朱宴:“為什麽?”

  許一寧:“累!”

  朱宴看著她,火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泛著很淡的光華,眉目之間卻是沉沉的。

  吃完飯,兩人往客棧走。

  麗江海拔一千多米,許一寧身體沒有完全恢複好,走一步喘三步,龜速前進。

  實在走不動了,就賴皮的往台階上一坐,“朱宴,讓我歇會,走不動了。”

  朱宴忍無可忍,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許一寧席地而坐的照片,發給某人,順帶還附上一句話:“顧總,你就算追到了她,她這身體也經不起你操啊!”

  顧湛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陪德國某個醫藥公司的老總吃飯,借口去衛生間,把照片裏的女人看了好幾遍。

  最後,狠狠的掐了下眉心,倒數第二個字太礙眼。

  ……回到客棧,許一寧困到不行,和朱宴講了幾句話,頭一歪就睡著了,連澡都沒洗。

  第二天她是被鬧鈴吵醒的,翻個身想繼續睡時,朱宴的聲音冷冷在頭頂響起。

  “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洗澡,整理東西,然後出發。”

  許一寧嘟著嘴問:“能晚點嗎,我還想睡一會。”

  朱宴:“不能,早飯吃飽點,我們今天有六百公裏的山路要開。”

  許一寧隻能乖乖起床,洗漱,吃東西。

  十點鍾,兩人坐上越野車,正式上路。

  剛開始是高速,路上人不多,陽光照進來,照得人懶懶的,許一寧又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車身一顛,把她顛醒。

  往窗外一看,她才發現已經上了盤山路,一側陡峭的山壁,一側是萬丈深淵,對麵還不停的有車子疾駛過來,與他們的車子交匯。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扭頭看朱宴,一身戶外的裝束,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沒什麽表情。

  突然,朱宴開口:“怕了?”

  許一寧沉默了一會:“有點!”

  朱宴:“這才哪到哪,睡吧!”

  許一寧不想睡了,轉過身,眼神深了些,她發現自己對這個老朋友的認識,僅在想象當中。

  “這條路線你走過多少次?”

  “沒有十次,也有七八次。”

  “為什麽走這麽多?”

  “這個問題旅行結束了,我再告訴你。”

  朱宴飛快的扭頭看她一眼:“許一寧,聽過一首歌沒有?”

  許一寧:“什麽歌?”

  朱宴:“生活不光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許一寧心頭一顫,沉默良久。

  ……晚上七點,在天黑之前,終於到了預定好的客棧。

  剛下車,就看到有個黝黑的高大漢子坐在客棧的台階上,身旁依偎著瘦弱的小男孩。

  朱宴下車,漢子的眼睛唰的亮了起來,站起來,張開雙臂,和朱宴緊緊擁抱,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一樣。

  許一寧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