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提升的作用就是，當你看到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你可以提前預見到某種可能，然後提前做出更好的準備。

  但是假如沒有這個見識，那麽行事就隻能保守一點，盡量少犯大錯。

  從這份《泉城月報》中，蘇言和黃曉冰並不能看出未來的趨勢，也就隻能盡量不讓自己在接下來的時代中犯錯了。

  文院畢業後黃曉冰除了在樓下的服裝店兼職學習外，其他的時間都是宅在家裏修煉，對於這個“錯誤”是指什麽，完全沒有頭緒。

  她忍不住朝蘇言問道：“那麽，這個錯什麽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問蘇言這個，隻是單純地覺得，或許蘇言能說出某種能讓自己信服的話。

  明明她比蘇言大九個多月，而且又是住在五區，可她覺得，蘇言的見識應該並不比自己少。

  深思背後的原因，也許是因為蘇言已經獨自生活了好幾年了吧？

  蘇言雖然不太看得出來這篇文章背後萬源國打算推出一個怎樣的大時代，但是也能勉強判斷出一些東西。

  思考了幾秒後，他說道：“阻擋大勢，便是錯。”

  黃曉冰又問道：“那麽，什麽行為算阻擋大勢呢？”

  說來好笑，他們明明不知道大勢是什麽，卻在討論什麽算阻擋大勢。

  結合報紙上的文章，蘇言認為：“阻止新的事物發展，肯定是在阻擋大勢，比如一味地守著傳統經典，卻不允許新的文化、功法、源術、戰法、源技出現。守護經典沒錯，但不能阻礙別人創新。

  “部分古老的族群拚命奪取資源，既不給人族其他後輩留根、也不給自家後輩使用，一切緊著老祖宗，這肯定是在阻擋大勢，比如說……”

  說到這裏，蘇言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比如說泉城楚家，按理來說，他們家族成為泉城望族也有三五百年了，可現在也隻聽說有一個靈動境，這一點兒也不合理，除非他們壓榨了後輩的修煉時間拿去做別的事了。”

  蘇言說這個也不是無的放矢，畢竟晉升靈動雖然不容易，但是也沒有難到無法做到的程度。

  先不說楚家有一個泉城唯一的煉丹師這個得天獨厚的優勢，隻說身為本地望族，他們應該更重視後輩的修煉，應該日日督促才對。

  可為什麽，這麽久隻有一個靈動境？

  而且這個靈動境，似乎都快兩百歲了！

  像楚家這種大族，至少兩三年會有幾個新生兒，有時候一年裏甚至有兩位數的新生兒，怎麽可能這麽久沒有新晉靈動呢？

  要知道，就算是修煉五行真法的黃曉冰，有了蘇言和雙修結的幫助後，她每日修煉十二個小時，五十多年就能達到開源十層圓滿，那時候，她隻有七十歲左右。

  就算是被各種事情耽擱，就算是她偶爾想偷懶，但是百歲之前足夠晉升靈動境了，而她家僅僅是一個年入兩三百兩銀子的普通家庭。

  從購買力來做簡單換算，一文錢能買一個包子，大致相當於華夏二十一世紀的一塊錢，而年入兩三百兩銀子就相當於華夏一個年入二三十萬的家庭而已。

  連黃曉冰這種家庭都能供養出一個靈動境的強者，楚家怎麽會培養不出來呢？

  想到這裏，蘇言覺得還有更奇怪的事：“話說，冰兒，泉城的靈動境強者為什麽這麽少啊？”

  如果隻做數學算式，蘇言的能力自然是要比黃曉冰強很多，他能算出一家普通家庭多久能培養出一個靈動強者，隻是涉及到現實，還是黃曉冰知曉得更多一點。

  “戰爭是一個因素，但不是影響最大的，畢竟就像這份報紙上說的，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戰爭壓力已經越來越小，每年因戰爭而死的人越來越少。其實主要的因素是人總想往高處走，很多人都想進入更好的環境生活與修煉。

  “顯然，泉城不是一個很好的環境，就算不提泉城資源太少這件事，楚家也不願意泉城有太多靈動境強者影響他們在泉城的地位嘛，所以他們會想辦法逼走開源十層的人。

  “哎呀，阿言，我們先別說這個了，說多了有點煩。阻礙大勢的情形，你還能想到別的嗎？”

  蘇言點點頭，表示自然還是有的。

  他接著說道：“剛剛說的都是古舊與新興的對抗，我所知道的其實還有一種，那就是年輕人與年輕人的對抗。

  “按理說，當年輕人麵對壓迫他們的古舊勢力時，本應該是天然的盟友站在同一邊，可有些人偏偏不這樣。”

  這個話題帶起了黃曉冰的興趣，她追問道：“那他們是怎麽做的呢？”

  蘇言舉例道：“當有人站出來想要革新世界的時候，他們會拚命否定其他的年輕人，告訴他們不可能……這種算是比較好的一種，有些人不但要告訴你不可能，並且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為什麽不可能，因為他們會全力阻止。

  “其實他們也會否定古老的那套價值觀，但是絕對不願意這套價值觀發生改變，因為他們害怕新的世界會讓他們更加不適應，所以就要否定所有改變世界的行為，即便是可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的行為。”

  黃曉冰聽完，覺得自己不太能理解這種行為，她輕聲問道：“真的會有這種人存在嗎？”

  蘇言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望著窗外的天際，微微抿了一口茶後輕諷道：“有的，肯定會有的，畢竟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更何況萬源大陸有五十億人呢”

  說道這裏，他又自嘲起來：“而且就算是我，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抱有這樣的心思，不怕更好，但怕世界變得更糟。”

  好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比較佛係，至少不會阻止別人探索道路。

  頂多，偶爾在細節上杠一下別人行為中的不合理之處。

  這種杠，是希望不合理的行為下次能更加合理，還算無傷大雅。

  但他終究沒有做出實際行動。

  黃曉冰完全無法理解蘇言這突如其來的失落情緒是怎麽回事，隻能通過雙修結模糊地感應到這種情緒的存在。

  她不想蘇言持續在這個狀態中，安慰道：“阿言，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人類的本能與直覺的錯。

  “這種本能與直覺幫助我們發現陸上凶獸的危險並用盡全力消滅了他們，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有大功了，誰能想到在建設更美好的人族時它會成為我們害怕改變的原因呢？

  “不過沒有關係，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來抵抗或者改變自己的本能和直覺，在成功做出改變之前，我都會陪著你！”

  蘇言感動地看了她好久才說道：“冰兒，謝謝你，我覺得好受多了。”

  蘇言是個內向的人，是個被動的人，是個感性的人。

  這樣的人，情緒含蓄卻也濃烈。

  此時此刻，他的感動是那樣的濃鬱。

  濃鬱到黃曉冰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感動，更是要被他心底傳到自己心裏的濃鬱感動徹底包裹。

  這情緒明明很柔和卻又很熾烈，黃曉冰不好意思地轉開了頭，轉移話題道：“阿言，別這樣看著我……我們趕緊看看報紙後麵的內容，然後開始寫自己的第一份書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