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四海崩亂似永嘉
作者:貓疲      更新:2021-01-30 03:58      字數:3449
  頓時驚得這對兄妹轉過身去。卻是同為族人旁支子弟於鄂水推門走了進來,還搖頭道:

  “你們還真是不懂得提防,讓族長的家生子跟了你們一路回家裏來都不知道。。若不是我使些手段把人勸走了,你們這些話豈不是要有大麻煩了。。”

  “這。。且不至於吧。。都是親族之人。。”

  於東樓頓時有些不自信的道。

  “莫說是那些外姓的佃客、寄戶,落在本家祠堂乃至地牢裏受家法的親族之人,這些年還少見過麽。。”

  於鄂水卻是搖頭歎氣道。

  這下於東樓頓時啞口無言了,而他妹妹更是顫抖著縮了下身子作為反應。而陸吾繼續自顧自的的道:

  “所以你們要走就的立馬趕快了,乘著祠堂那邊還沒反應過來,我還可以尋著由頭遮掩著你們出去。。”

  “那你為何要做這種事情,日後又該怎麽辦。。。”

  於東樓自有些驚訝和感激的到。

  “我當然和你們一起走了。。不然如何交代。。反正也沒啥牽掛了。。”

  於鄂水不由的苦笑道

  “援手之恩斷不敢相忘。。”

  於東樓當即鄭重道。

  這一刻,他努力壓下心中的優柔寡斷和戀戀不舍之情,當即撿了衣物就趕緊匆匆摸出們去了。然後,才見到在門邊上被打暈了捆綁作一團的人體,顯然就是於鄂水勸說的成果。

  走了莊子之外,才發現於鄂水還準備一隻小毛驢,正好讓他妹子乘了上去。

  “這是俺在外頭賣膏藥時討活計的家什,現在你說該咋走。。”

  於鄂水再度笑笑道。

  “沿著河往南邊走,避開大路走也莫要靠近鎮子那邊,大概走上四五十裏地,就能見到相應的關卡和哨位了。。”

  於東樓想了想交代道。

  數個時辰之後,他們好容易涉水渡過一條河對岸又爬上山坡,才停下來歇腳沒多久。卻對岸隱然是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遠的傳來;

  還有人在原野當中的道路上,三五成群的一邊叫喊一邊追趕著什麽的。更有人牽著猛犬一路追尋到了河邊上,才有些失望的掉頭折返

  這一刻於小妹的臉色變得煞白起來,而於鄂水更是有些麵容不好看的歎聲道:

  “這兒也不能呆多久了,本家這次是發動了全力來找人了,上一次還是二房新納之婦,與人出奔的時候把。。”

  聽到這話,於東樓更是勃然變色。因為他可是親眼見過那個被抓回來的相關人等下場,隻怕十裏八鄉的許多人都無法忘記的場麵,如今也難免落到自己和妹妹身上麽。

  “隻是,九郎你接下來有什麽後續打算。”

  於鄂水意有所指的又道

  “當然是在南邊先把人安頓下來再作打算了。我還算有個職事可以討生活。。。”

  心中既是難過又是失落的於東樓,不明所以的應道。

  “光是這樣怕還不夠吧。。我覺得你還應該伺機出首本家來撇清關係了;這樣日後若是發生什麽了,也有緩轉和挽回的餘地啊。。”

  於鄂水卻是繼續搖頭道。

  “這,不至於吧。。”

  於東樓不由的驚訝和猶豫了一下,心中猶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結果,或者說是依舊有些不願麵對的逃避之念。

  “這幾年我在外麵賣膏藥的生意越發不好做,但是地方走的多了,也看見的多了”

  於鄂水越發的歎氣道。

  “世道已經變得讓人無所適從,家裏這些老貨卻依舊一心求穩畏變,我可不想和那些苟且得安的多數族人一起,陪他們埋土了。。更想換一個新的活法,就算沒有你九郎的緣故,本家我也是呆不下多久的。。”

  於東樓不由驚訝了一下,這難道是太平軍書中所述的,於一切汙濁之中自發而起求變求活,乃至企圖決裂過往的覺醒者麽;卻是又想起曾經看過的宣傳白戲之一《兩麵人傳》。

  其中那位朱老虎,對內乃是敦睦親厚的長者,侍奉至孝的好兒郎;對外就是殘狠奸惡魚肉鄉裏的大豪、為了斂財不擇手段逼死無數的裏正長,乃至不擇手段投機奉上的小人鄙夫。

  這究竟是他的那一麵呢。

  ——我是分割線——

  襄陽城中,天氣絲毫不見轉涼,而令大多數人依舊不免穿著單薄而清涼。

  周淮安看著麵前字體雋秀而墨跡未幹的《太平考成法:監察條例》,很有些感觸和籲然的意味;因為這就是端坐在懷裏用光滑緊致腿根把自己夾得緊緊得小掛件菖蒲,根據他陸陸續續的口述一字一句來逐步完成的。

  像這種既可以時刻可以把玩和逗弄在手的外在樂趣,又具有文理嫻熟和精通書法蠅頭楷等內秀的活抱枕,在這時代可真是尤為難得了。

  若是放在早年間,或許就沒有史上那所謂女校書、女中書們的什麽事情了。所以對於眼下的周淮安而言,隱約的出身背景來曆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符合自己的基本審美和用途,也的確是欣賞兼帶喜歡之;並且已經有足夠的勢力和權柄,來無視外界的雜音和幹擾周庇之,令其發揮出自己的用處來就行了。

  隨即周淮安就將思緒從女孩兒嬌嫩的肌膚上,重新回到了具體的考量當中。不斷的會見各色下屬聽取他們的口頭和書麵意見同時,出台這些後續補完的章程也是必然的結果。

  乘著集體事業剛剛興起的活力和衝勁,尚有試錯和容納偏差的諸多餘地,以及相應上升空間和大量發展渠道的多種吸引力和鼓勵效能下。

  將相對嚴謹周密的大體製度和約束、追責體係給逐步到位的奠定下來;好過放養式得等到將來官僚體係成熟和自洽到一個程度後,就隻能在求穩式的顧全大局下,零敲碎打的有限修修補補了。

  這也就體現出一開始篳路藍縷的白手起家,自行培養和發掘起來的人員人才基本盤;與那些到處收降納叛而吸收進體製內來的舊屬留用人員的最大區別了。

  前者在穩步上升的過程當中,隻要考慮如何從無到有的接受和不折不扣的應對新事物;也許會出現不少偏差或是走上彎路;但隻要大致發展方向不出問題的話,在體製良性運作的激勵機製下,最終還是會走到理想的正軌上來的。

  但是後者往往就會隨著改換門庭的過程,將大量就有體製的隱患、弊端、舊習、等等包袱和負累,給積少成多的帶到新興的集體中來;也許在短時間內還不至於顯露出來。

  但是一旦集體的事業遭遇到低潮和挫折,那這些本身帶有投機和苟且性質的存在,就很容易在相應位置上變成拖後腿,甚至是分裂、內亂的逆向作用力了。

  所以自古以來得國之正莫過於犁庭掃穴式的掃平天下的雄主們;而不是那些玩上層政變和篡奪,而看似相對輕鬆簡單奪取國家政權的司馬氏、楊氏,甚至是趙氏之流。

  因為他們直接用暴力和肉體消滅的方式,直接或是間接摧毀了末代舊朝,所留下來積重難返的大多數事物和盤根錯節既得利益階層;得以輕裝上陣式在相對幹淨的新版圖上,相對輕鬆得完成新朝奠基的基本架構。

  如果,這些開國君王順便再輕徭薄賦的與民修養生息,乃至鼓勵生產和督促開發無主荒地,便就是開創一代盛世明君的基本前置條件了。

  而後者則是直接繼承了舊朝體製內的大量弊端和隱患,作為政治遺產的一部分繼續不斷的發展和積累起來;也因為並非是壓倒性力量所取得的勝利果實,同樣也擔心被別人用相對取巧的政變手段奪走;所以不可避免將所掌握的資源,大量用在內部維穩和製衡現存派係,乃至收買既有的利益階層上。

  於是,在對外的政治軍事、乃至民生發展上,就不必避免的隨著資源調劑和投入的銳減,而出現各種嚴重的衰退和敗落,然後是社會矛盾的激化又進一步催生了,對內鎮壓維穩資源的居高不下。

  乃至逐漸演變成為諸如北宋“三亢”之類體製內畸變化的架構。或是體現在對外戰爭的敗多勝少,國內的農民暴動頻繁,而總是在自己國土上保持上所謂的“勝率最高”。

  就好比後世那些皇宋吹手和真愛粉們,總是吹噓我大宋國家收入如何之高,都城居民生活水準如何的優質,卻基本上無視曆代以降最為繁重的賦稅和高物價下,掙紮死去或是奮起反抗的萬千螻蟻小民。

  直到這個越走越窄的死循環徹底崩潰,或是被天災人禍、外族入侵等外來因素突然打破。於是就有了靖康恥,又有風波亭和紹興和議;就算沒有遼國的歲幣,卻還有金國來割肉放血;等沒有了金國的割肉放血,又又蒙古來狼吞虎咽。

  這看起來是頗具某種無奈的偶然和意外,卻有充滿了各種積累下來的必然因素。雖然宋粉總是要哀其不幸的感歎,大宋真是何其不幸的在一個比一個牛逼的對手堅持到最後一刻。但是用後世新朝太祖的一句話說,就是落後就要挨打。

  這個落後不僅是指政治經濟文化上的,還有國家至上而下的精神麵貌和體製運作,資源產出和動員效率等一係列因素的總成;自己立身不振又怎麽指望身強體健,而具有足夠的肌肉和威懾力。

  若是本身從性格根子上,就是隻會窩裏橫的慫人窩囊廢的話,就算靠老天給他怎麽換對手來陪練,還是免不了挨打受欺負的。而周淮安身為穿越者的眼光和見識,最起碼也不至於比這些成功範例更差勁才是。

  而在場負責匯報工作的米寶聲音,將周淮安的思慮再度給拉回到現實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