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三邊近日往來通(續
作者:貓疲      更新:2021-01-30 03:58      字數:3404
  隨著掀倒的屏風,是一道當頭炸響的吼聲如雷。

  “俺密脫福,妖邪退散!!!”

  霎那間從黃皓的頭頂前方,轟然落下一個龐然大物,就像是門神一般的簇立在窈娘的身前;舉手之間那快步前衝的黃皓就被一把橫頂了個正著,而在手足奮力招架間竟然被倒推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隨即黃皓就憤然伸手想要去抽刀,然而就見這具龐然大物另手起落之間,那黃皓在悶哼之間倒飛出去,又砸倒了半敞的門扉和數道帷幕,這才糾纏著滾落在地上消失在庭外。

  隻見他赫然是個膘肥體壯胖大和尚,油光發亮的禿瓢上幾可鑒人蚊蠅難落,手中還拿著一隻散發著熱氣啃的殘缺不全的的半截豬腿,揮揮手就輕鬆將人給抽打出去了。

  “貧僧戒素,倒叫娘子受驚了。。”

  然後,他又對著驚魂未定的曹小娘子行禮道。

  而在庭院之外,黃皓易裝帶進來的十數名手下和衛士們,更是被打得人仰馬翻,掙紮呻吟著撲倒了一地都是。唯一一個能夠站立的身影,卻是一個後背微有些佝僂而頗為瘦弱的醜臉漢子。

  他麵上縱橫的數處傷疤破壞了五官,而又如蜈蚣蜿蜒般一直延伸到腦後,卻難掩身上病態的蒼白之間,所散發出來的那種俊秀和儒雅的氣質。手中一雙長短兵刃,卻是凜然森森的沾滿了點點血色。

  “寧一,見過娘子。。”

  他對著窈娘微微頷首,惜字如金得到;然後手中揮舞如電霎那間,就將一個背對著自己而試圖爬起來的人影,給釘穿在牆上;又麵無表情一腳踏的另一名趴地暗自舉起刀兵的傷者,血光四濺的頸折開來。

  “這便是夢龍大師和寧先生。。專掩身在側近以防萬一的”

  驚魂未定的曹小娘子頓時才回神過來,就聽窈娘連忙拉著她的手介紹道。

  “謝過大師和寧先生周顧。。”

  女孩兒這才心中恍然,連忙施禮道謝道。居然是那個男人近身的護衛好手中,以一身本事出眾著稱的“瘦虎肥龍”;法號“戒素”的武僧劉夢龍和寧大先生,被安排在了這裏作為護衛。

  如今那位周郎君回下號稱有“四僧”“八校”“五子”之類,的相應人物名目為之效命。

  其中的“四僧”,除了司掌案牘文書的元靜和負責記錄起居內要的廖遠,還有新加入的顧問兼詩僧虛中之外,就是這位以一身橫練筋骨出眾,而還俗名為劉夢龍的武僧戒素大師。

  而這位寧大先生更是當時少見的擊刺高手,號稱善使多種長短兵器;因此這兩位同時還身兼親率營的教習職責,雖然平日裏不怎麽露臉和出頭,卻是屬於隱隱盛名在外的傳說人物。

  這時,摔得七葷八素的黃皓也慢慢轉醒過來,隻覺自己自己仿若是被門板撲打過似得,從頭到腳都是無處不痛,口鼻更是充滿了血腥味。

  暗中不由暗恨道,自己久經沙場而自持馬步技藝高超,卻是“終日打雁卻叫雁兒啄瞎了眼”,在這兒給栽翻了。眼見自己帶進來的人等都被放到了,他不由的悶不做聲匍匐爬行著,慢慢向外挪動而去。

  然後突然身後的風聲大作,讓他悚然一驚連忙側身滾到一邊,就見一個事物以分毫之差掠過他的臉麵,而搗砸在地上,濺起好些塵泥石子來撲得他灰頭土臉的。卻是一根沒剩多少肉的羊腿骨,斜斜貫插進地麵。

  “孽障,還想去往何處。。”

  卻是那個肥大的武僧劉夢龍,皮笑肉不笑的再度提拎起一隻粗大燈柱沉聲喝聲道。

  就像是作為背景一般的,在這電光火石的幾息之間,已然是遠近哨聲大作而響徹一時,隨之而來的還有驟然激起的喊殺聲聲。

  “來人,快來人助我一臂之力,人都死到哪裏去”

  這一刻還算是外形硬朗英挺的黃皓,卻是再也無法維持住城府和氣度,而外厲內荏的急聲喊道;然後又在一陣高過一陣卻始終沒有人響應的喧囂聲中,迅速變成了有些結巴而底氣不足的威脅。

  “住手,我乃王上的親侄。。你不能擅自殺我。。”

  “那就先打斷五肢好,留個能喘氣的活口了。。”

  滿臉堆笑起來的大和尚,這一刻在他眼中不諦於惡魔一般的道。

  “不要,住手啊,王上不會放過你的。。”

  黃皓又在地上奮力向前爬了幾步喊道。

  “藥兒、紅藥替我說句話啊,念在我們曾經兄妹一場。。莫要令我受此折辱啊。。念在叔母的份上。。”

  而站在大和尚身後的女孩兒,這一刻卻是黯然掩麵的靠向了窈娘;似乎不願再多看一眼這個曾經親切如兄長,也抱有過幻想,卻是私心甚重的男子;在事敗之後的巨大心理落差和生死關頭,所露出來的種種醜態和不堪了。

  “能不能。。”

  然而在淒厲叫喊聲中,她最後還是鼓起最後一點勇氣,對著戒素和尚弱聲道。

  這時候,卻是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卻是黃皓突然乘著戒素分神之機,驟然跳起來越過了大和尚,想要飛身撲向她所站立的位置;卻又不防被身側寧大飛出短刀,刺穿了小腿而再度摔滾在了地上。

  這下女孩兒卻是最後一點僥幸和顧念,都霎那間煙消雲散而去了。

  。。。。。。。

  初夏的廣府,積累了一天的暑熱,好容易到了傍晚才被同樣變清爽的海風,給徐徐然的吹散而去。

  而在光廣門外的城下坊中,已經相繼匯集起來了許多明火持杖的身影;雖然他們膚色頗雜且行裝不一,但都人人都在膀子上纏上了素色的帛布。

  而隨著天色的愈發昏暗下來,以及暗中湧動傳播的消息,又有越來越多纏帛的人影在街頭被聚集起來,又通過密如蛛網的巷道如百川匯流似得,相繼出現在了光廣門的附近。

  其中,又有專門纏上素色頭帶為標誌的領頭人,在相互見麵之後借著火光低聲交談和短促詢問著。

  “你們帶來了多少人。。”

  “我帶來了一百四十七個老手。。”

  “我這兒有兩百五十一個部曲。。”

  “我就隻有不足百人了,因為有好些個來不及找回來。。”

  “還好發動起來了,不然在等下去我這兒連一半的人手都湊不全了。。”

  “該死的,我的手下隻找回來不但三成,”

  “我可是好說歹說,又散了家產作為犒賞,才聚齊著著四百多人的。。”

  “無妨的,隻要能夠事成,這滿城的富戶商家,遍地的財貨珍寶,還怕你的身家不能加倍的找還回來麽。。”

  “咋們是什麽人,咱們豈不是刀頭舔血,專做造反勾當的人麽。。”

  “不怕輸得苦,就怕斷了賭,搏一搏,單車變摩托,賭一賭,摩托變路虎。拚一拚,路虎成大廳。。”

  “你說個啥子呢,我咋就不明白哩。。”

  “就是舍了命去掙,啥都有了的道理啊。。”

  “再不動起來博一把,身子骨都要養懶懈怠了。。”

  “眼下人都齊了麽,”

  “大多數齊了。。還有些隔得遠,怕是要響應的晚一些。。”

  “那剩下的就不管他了,我們抓住眼下得機會最要緊的。。”

  這時候,黑洞洞的城門忽然就自內而外的開了,也將他們的攀談和交涉給徹底打斷了。隨後,幾點火光在空蕩蕩的門洞甬道裏閃了幾閃。

  “事情這就成了。。不虧我在巡禁隊中安插的內應,”

  其中最大一股武裝的領頭人不禁麵露喜色道。

  “當下兵分兩路好了,一路隨我前去子城禺山的府衙,先拿下巡禁隊的駐所和兵仗庫;一路前去城南別館,把那紫臉兒給控製住了。。兩下一起的手才算是萬全之法。。”

  “姑且放下心來,如今城中空虛的很;大多數兵馬都轉調去維持糧道和嶺西的屯田,偌大的城中一時隻有巡禁隊和些許役使的人在巡守。。若不是如此天賜良機,我又怎麽行此興亡之事”

  “榮華富貴、權勢成敗,諸位就在此一舉了。。”

  “卷土重來,在此一舉”

  “存亡興廢。。不惜此身。。”

  “願共享榮華富貴。。”

  一時間無數用來宣誓的酒碗,被砸的滿地崩裂開來。隨即又化作為分兵兩路洶洶然而去的兩條碩長的火龍。

  與此同時的巡禁隊駐地當中,新近從安南調回來不久的巡禁隊當值都尉張彪,也在麵色陰晴不定的看著剛過半巡的酒桌上,突然就站出來勸說自己的部下們:

  “張頭,你這又是何苦這般委屈自己呢,”

  “咋們原本在安南守著家業,好不逍遙與自在的,然而那虛和尚一聲令下就什麽都沒有了。。”

  “要說這廣府城裏好歸好,可就是啥都不是咋麽自己的,規矩也苛繁的緊。。咋們的人吃了多少苦頭了。。”

  “如今有個上好的機會就在眼前;那和尚引大軍久在千裏之外,而王將頭卻是苟延殘喘於別莊不能出來視事,如今正當是人心思變、群情騷起啊。。”

  “就等一個足夠分量的軍中人物,能夠站出來一呼百應,號召和主持局麵啊。。這舍張頭又能取誰人呢。。”

  “若是您老不站出來為大夥兒做主,那一旦那些草賊舊屬給得了勢去。。那真就沒有我輩什麽事情了,隻怕還要有傾覆殺身之禍啊。。”

  聽到這裏,張彪像是被一下子抽盡了全身氣力一般,慢慢的做倒了下來,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