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歸還三
作者:貓疲      更新:2021-01-30 03:57      字數:3479
  目睹了街頭這一幕之後,一些細微暗流也在街頭巷尾被攪動起來,又相繼匯集在了一處外表樸素而內裏奢華的商館之中。化作胃幾個穿著華貴的人物交頭接耳的內容。

  “這下可不見得好過了。。”

  “居然讓點子給碰上了回城的人馬。。”

  “兒郎們不好當場觸怒和冒犯,就隻能搶先回來報信了。。”

  “按照過往的傳言,這和尚可是個嫉惡如仇,油鹽不進的狠人啊。。”

  “多少大族望姓,豪紳巨商在他手下滅家破族,民無譙類啊。”

  “早就說過了,這些髒汙的勾當。。能不沾手就不沾手。。”

  “草賊盤踞的這些日子,更是要隱忍一時。。”

  “這麽就按捺不住。。。了。”

  “那可是草賊啊,殺人隨性不講由頭的草賊啊。。”

  “我們可是費了多大的功夫和周章,才讓事情沒有再擴大推行下去的。。”

  “又是費了多少本錢,才謀得這個義民的名頭護身。。”

  “就為了這點髒汙的買賣給搭進去麽。。”

  “那又如何,不過是區區一個小子的空口白牙,要有人取信才行。。”

  “再說了,從頭到尾的明麵上,也不過是一些丐頭惹出來的是非。”

  “隻消前後手尾處理幹淨,害怕別人能逮住什麽嗎。。”

  “難道此輩外來者,難不成還永世盯著我們下去麽”

  “便就在草賊之中,我們也不是沒有跟腳的。。”

  “難道那些變著法子送出去的財帛女子,就不見的一點用處嗎,”

  “還有那些投獻進去出力的子弟。。難道就不是為了今天麽”

  “我們要的,可不隻是就保全一時無虞啊。。”

  “無論如何,各般手段都要有所應對的。。”

  最後為他們的爭論,劃上尾聲的是一名態度從容,而雍雅得體的中年人。他也是城中被稱為十八行半,所公推的門麵和召集人薛季孫。

  。。。。。。。

  盛慶樓,潮陽城中最大的酒家,直接全數發動起來使出渾身解數的人手和器具,構成了今晚宴席的主要桌麵。

  裝點著帷幔和絲簾而被擦洗的有光水亮的大堂之內,六個分營加上駐隊的二十七名頭領級別的人物,各自分據在盤坐的桌案上,對著流水一般送上來的菜肴,各種大快朵頤而杯盤交錯的大聲呼喝交談起來。

  宴會上,各種海路佳肴亦是擺的滿滿當當的,雖然大都是比較符合這些北方出身義軍大老粗口味的,整雞整魚全腿為主的大肉硬菜;壓軸的則是一整隻用香料炮製過的小牛,需要親手分斬下來才能食用的。就連分坐在王蟠右手下的周淮安,也得到了一大塊代表身份的牛頸肉。

  然後,周淮安甚至還嚐到了傳統陸八珍之一,一條清蒸過後灑滿蔥蒜香料的炊象鼻,已經是煨爛如凍而入口即化的鮮嫩。此外還有奶炙鰻段,香蒲包肉,五花大凍,庖鹿筋,**鴿等幾樣本地風味的新花色,算是比較對周淮安的胃口。

  因此,在陸續的品嚐過這些之後,就連他視野當中的剛剛增加過不久的能量條,也有些細微的觸動起來。

  “今個兒俺真是高興啊。。”

  一向頗為自律的王蟠,更是喝得有些醉意醺然,而坐不穩位子搖頭晃腦道。

  “老丁能回來幫襯俺,再加上和尚的出力。。“

  “重現怒風軍的名頭,也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啦。。”

  說到這裏,他有些手舞足蹈的頓了頓

  “俺還要感謝和尚,給我們帶回來的那些好東西。。”

  “軍中餘下的大半年淄用,怕是有著落了。。”

  “大夥兒說是不。。”

  左右頓然一片的起哄。

  “敬管頭。。”

  “敬虛師傅。。”

  “敬大師。。”

  “敬大和尚。。”

  然後,正在邊上觀望的周淮安就發現自己,被人給裏三重外三重的包圍起來,陷入酒國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了。

  在王蟠身體力行的帶頭勸飲之下,整體的氣氛都是相當的融洽和良好;就算是原本有些生分的新麵孔,在多灌了幾杯之後,也似乎就變得親切和熟悉起來了;

  唯一有些讓人意外的是在中場,讓人相繼換裳和如廁的短暫休息,重新端上來醒酒湯水和菜色的時候;一些當地與義軍合作的頭麵人物,也被副手之一的林忠,引到了宴席上來而對著在場各人,一一的敬酒和相繼介紹起來。

  當然在場大多數人都沉浸在自個兒的情緒和氛圍之中,而不怎麽鳥他們;借著表麵的醉意作掩護,周淮安亦是不由撇撇嘴;因為通過一些細節他已經看出來,這些人之中大多數雖然人模狗樣的穿了端正衣冠,但是難以掩飾那些舉手投足間,根本收斂和約束不住的市井氣息和粗鄙做派。

  少數兩個看起來稍微氣質不那麽市儈和紮眼的,卻看起來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又根本缺少作為領頭人應有的決斷和魄力,更像是被人推在台麵上的的傀儡和代理人之類;

  看起來他們能夠站在這裏,就是因為義軍取締和抄沒了原本的頭麵人物,而得以上位的結果;這莫不就是這個時代“有活力的社會團體”麽。居然也能登堂入室的出現在了這種場合當中,自己走了之後這些義軍當中又發生了多少事情啊。

  宴會尾聲不勝酒力的大夥兒也相繼散去,而周淮安在如廁時蹲了好一陣子,才被大多數酒意給化解掉;隻是當他最後一步下樓前,卻發現身前身後有些空蕩蕩的,正想叫喚自己的跟班,然後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和尚啊,此番老丁能回來幫忙,俺自是極高興又開懷的。。”

  看起來很有些醉意醺然的王蟠,就像是影子一樣的靠在柱子上自言自語的低聲道

  “可是現在的老丁,卻是有些連我也看不透了。。”

  “所以諸般行事中,還請你體諒則個啊。。”

  “畢竟是代表軍府過來的人,體麵什麽的還需顧全一二啊。”

  看著對方在隱約月光照耀下的小半張麵龐,周淮安不由的心中一動,王蟠這是什麽意思,卻是對丁會的回歸,已經產生了某種天然的危機感和觸動了麽。或者說是在變相的表態,暗中支持自己與之分庭抗禮麽。

  “我自當會與將頭,還有丁副將和衷共濟。。”

  周淮安亦是不動聲色的回應道。

  “自此將怒風的名號更進一步發揚光大下去。。”

  來到樓下之後。

  “校尉讓俺給管頭遞個話啊。。”

  周淮安就見一名日常相熟校尉的護兵,正巧候在牌樓外探頭探腦,見到周淮安便湊過來道。

  “林(子權)都尉在城東鄭官人的園子辦了個局,給大夥兒尋些樂子了。。”

  “還希望管頭能不吝貴趾,前往一同樂嗬。。”

  周淮安想了想,還是當場以酒力不勝為由隻能敬謝不敏了。

  。。。。。。。。

  回到了駐地兼作住所的一處宅院當中後,周淮安卻在堂下看到了幾個疊起來的大小箱子。

  “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對著左右詢聲道。

  “這是城東幾家行會的會首一起送來的。。”

  門房裏值守的一名直屬火長連忙應聲道。

  “說是奉獻給您的一點兒心意。。”

  “還說,希望不要因一個逃奴的胡言亂語,壞了大家的一團和氣。。”

  周淮安讓人打開之後,隻見光滑的成匹綢緞和成串的銅錢,在皎潔的月色下熠熠生輝起來。他卻是突然歎了一口氣,這些古人的手段和套路,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變化啊。不過,也由此看出對方某種有恃無恐的意味,這就有些麻煩了。

  “那就派個人退回去說話。。”

  隨即周淮安就有所決定道。

  “就說既是場誤會,那我也沒有理由白受這些好處的。”

  “平日該如何便就如何好了。。”

  半響之後,

  “大咬啊,你也是怒風營的老輩了。。”

  周淮安特地把成大咬給叫了過來,當麵詢問起來。

  “能和我說說丁副將的過往之事麽。。”

  “說到丁頭兒啊,”

  聽到這個名字,成大咬不有露出某種由衷緬懷和感歎的表情來。

  “那還是乾符四年的事情。。

  按照他的說辭和回憶,在大庾嶺之戰後這批不過兩三百人的怒風營殘部當中,官拜別將的丁會,才是那個資曆最老的人;而且因為他是前任頭領的義弟兼槍棒隊官,所以在這些幸存的人心傾向上,還是猶勝底下出身的王蟠一頭。

  隻是新逢慘敗而人心飄搖之下,已經沒有計較和在意這些了,由這兩人搭伴輪流帶領,才把基本的局麵給維持了下來;而在廣府大戰之後怒風營終於得以重建,原本搭伴兩人之中比較具有影響力的丁會,卻被大將軍府看中選了去;而留下相對弱勢一些的王蟠來主持局麵,這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而從某種意義上說,對他們這些老怒風健兒而言,在怒風營重建前夕被選走的丁會,多少有點逃避、放棄的意味和由此產生的輕微不滿情節。隻是隨著時間慢慢的被衝淡掉。

  然而,他這一次帶著大將軍府的任命歸來,卻又是讓人產生了兩極分化的風評和反響;一方麵是有些軍中的老人因此想起來,他才是怒風營的基業最為合適的繼承者;但是在另一方麵那些新士卒當中,則有著某種前來撿現成便宜和坐享其成之嫌。

  但就算是麵臨日後可能產生的內部爭權局麵,無論是處於現實利益需要還是日後的長遠打算,周淮安都沒有理由不支持和靠攏王蟠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