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和卻憊懶地擺擺手：“下去吧。”

  阿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末了，便說：“那公子，您早些休息。”

  公子於她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猶如她再生父母，若有可能，她真希望公子能像多年前那般，沒那麽多煩惱，肆無忌憚的做他自己，而不是逼著他自己學會沉著、學會冷靜、亦學會謀算。

  這般活著，著實太累。

  阿蓮仔細回想著，公子這一生，唯獨一段日子過得最好。

  那時寶威元帥尚未出征，公子與其走得很近。

  不論初衷是什麽，也不論當初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終歸在那人的麵前，公子笑是真心，怒是真心，哪怕一開始曾想過要掩藏本性，可是情一動，很多事，很多變化，就都已身不由己。

  當年寶威元帥大勝而歸，卻身中噬神蠱毒。公子不知是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認定了京城必有大亂，八九兩位皇女之間必有一爭，而在公子看來八皇女的贏麵遠比九皇女大上許多，於是公子選擇了八皇女。

  她們這些人跟了公子很多年，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公子自以為並未深陷，自以為所謂情愛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可她們這些人卻看見了公子的變化。

  他早已在不自覺中失了一顆心，卻還可笑的以為他本是贏家，以為他笑到了最後。

  擁有時不曾珍惜，後來寶威元帥離開京城，當公子得知這個消息時……

  阿蓮至今依然記得，那一日，公子將他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日未曾進食，待第二日從書房出來時，人竟憔悴了不少。

  他卻仍不肯承認，仍不肯認輸。他在死撐，直至再也撐不下去了，直至八皇女在公子體內種下的迷心子蠱對公子反噬。他再也無法佯裝不愛，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因他體內的迷心子蠱，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誠實。

  若非愛，又怎會受子蠱反噬？

  他分明早已愛上，愛得很深，隻是他卻不自知，卻任由這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在心灰意冷下離他而遠去。

  阿蓮退下後，青和從懷中取出一樣物什。這物什居然是一塊懷表，是遠從西洋而來。

  打開懷表，裏麵有張小小的人像，正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寶兒……”

  他眼角凝著一抹紅，唇在顫，身體亦在發抖。

  熟悉的心痛倏然而至，深呼吸，努力平息著這份洶湧的心潮。不然若迷心蠱再反噬下去，他本就無多的壽命，怕是要再度減少不少。

  他嘶啞一笑。

  “我錯了……”

  然，佳人不複，徒留悔恨。

  “我真的知錯了……”

  他的嗓音沙沙啞啞。

  因這個錯誤，他付出龐大代價。

  經年心痛，幾經反噬，甚至連他想她念她的權利都已被剝奪。

  此前心中一直懷著個念想，但而今這份念想……卻被無情的碾碎了。

  他愛憐地摩擦著這張小像，將其摁在自己的心口，像是想將其融入自己的心房之中。

  但其實是不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