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生命的最後，能守著我的家人，能看著我的家人，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娘，你知道啊，且不說那尼姑是否真有本事，一旦我去了梁家，便是災，是禍，便是害。”

  “我不該回來，真的不該回來的。”

  “在我第一次企圖離家出走時，爹以死相逼。”

  “而今您再次將刀架在脖子上。”

  “我不敢賭，我又如何能賭得起？便如那一回，我以為爹隻是做做樣子，我以為爹絕不會真的為我自戕時，他卻那般決然，他捅了他自己那麽多刀，他差一點沒了命。”

  “你們為了我，是真的可以去死，真的可以死。”

  “我不敢賭，但我不該回來的，我後悔了，可即便後悔，也無法離開，也走不成了……”

  董飛雁知道，寶兒很苦，活得很痛苦。每每發瘋之下，害得父母弟妹遍體鱗傷，事後她皆要反複自責，她甚至痛恨她自己，她甚至想一走了之，又或一死了之。

  但董飛雁卻舍不得她。

  她怎能走，又怎能死？寶兒，寶兒，那是她的寶。她拚盡全力，隻為留下寶兒，哪怕手段卑鄙，哪怕下作，甚至是……哪怕最終寶兒會恨她，她也無悔。

  她隻希望寶兒能好好的，能活下去。

  最終，寶兒到底還是屈服了，但也因此，寶兒似與家裏生了間隙。以‘間隙’來形容又似是有一些不妥，她大概隻是太累了，當親情成了一個沉重的負擔，想死卻又不敢死，她對生命感到厭倦，也厭倦了生活，她知曉所有逼迫皆是來源於父母之愛，可這份愛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對此，董飛雁大抵是心有所感，她怕寶兒見到自己會難受，所以自從寶兒去了梁家後，她便沒再敢出現在寶兒的麵前。

  而因為騙婚，董飛雁也對梁家有愧。

  大概是為了補償梁家，也大概是怕寶兒在梁家吃不飽穿不暖，此後的日子裏，她幾乎住在了山上。每當打了獵物，換來銀子，就立即去置辦糧油米麵、傷藥布料，油水豬肉也從未少過，她悄悄將這些東西裝在籃子裏，再偷偷摸摸的給梁家送過去，但每一次都不敢多留，她生怕被寶兒看見，也生怕寶兒看見自己會更加難過。

  就這樣，過了一年，寶兒十八歲了。

  這期間，尼姑在大柳村蓋了個小房子，竟似是想在山裏安家落戶。但數月前，忽然有一日，尼姑正在卜算天意，卻陡然吐血昏迷。

  董飛雁聞了訊，匆匆趕回大柳村，卻見尼姑收好行囊一副準備遠行的模樣。

  “天意難為，破軍到底還是隕落了，這人劫也已應驗了。此間事了，你當初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也已盡力償還，日後山高水長，你我無緣再會，便就此別過罷。”

  尼姑離去，而董飛雁則心生惶恐。

  破軍隕落？這豈不是代表寶兒……

  董飛雁心神大顫，她立即敢去靠山村，卻得知寶兒遇上一場泥石流，竟是被泥石流埋在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