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越來越黑，他躺在地上，聆聽著她的呼吸聲從旁邊的木板床上傳來，又看向規規矩矩平躺在自己身旁的四哥，忽然閉上眼，手背搭在眼睛上，嘴唇抿成了直線。

  梁越寧輾轉反側，吵的四哥睡不著。

  側首瞥五弟一眼，浩銘的眼神滿是疑惑。

  二人眼神陡然對上，梁越寧抿了抿嘴，之後爬了起來。

  “越寧？”四哥聲音很小，像是怕吵醒床上睡的正熟的小姑娘。

  梁越寧步履頓了頓，“出恭。”

  丟下這倆字，他大步衝向了房門，可在開門時，動作放輕，盡量不發出多餘的聲音。

  閃出房門之後，梁越寧又小心的合上了房門。

  他並沒有如他所言的那樣去茅廁，而是坐在房門口，呆呆的抬起頭，看向天上明亮的星星。

  他很喜歡這樣，從小時候開始，隻要一有煩心的事情，他就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的出來看星星。

  大元的條條律例，很多都是偏向女人，剝削男人的。比如夫規，比如名司監，比如隻準女人入朝當官，也隻有專門為女人開設的私塾等等，就連軍營裏的兵，也全都是女人，沒有男人的份兒。

  女人素麵朝天是正常，男人出門在外若是不戴笠帽遮掩容貌，就是招蜂引蝶不知檢點不貞不潔，就要被千夫所指，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

  可是大元也有一條針對女子的禁令。

  女人年滿二十五便算是大齡，若二十五還不娶夫，就由官媒介入。

  官媒有不少官奴，很多都是罪人之後。

  兄弟們的娘，梁玉茹，當年也不知是從何而來，本是一個外地人，口音很奇怪，後來在靠山村落腳，但因年滿二十五卻未娶夫，便被官媒抓了，之後領著丈夫回村。但大概是因為這婚事並非梁玉茹所願，她是屈服於世道和法治之下的，所以她對夫君的態度很不好。

  梁越寧小時候，曾無數次目睹，父親做小伏低，溜須討好，娘不至於像董大寶以前那樣對爹施暴，但從來都是冷著一張臉，愛答不理的。

  娘的冷淡，不僅僅體現在父親身上，就連對他們哥幾個，也從未有過好臉色。

  他對一件事情很深刻，有一回在鎮上，他看見有人在賣糖葫蘆，就拉著娘的衣角，表達自己很想要，但娘一把推開他，一副很嫌惡的樣子。

  他喊了一聲娘，一副快哭的模樣，但娘反而聲色俱厲的叫他住口，不準他喊娘，不準哭，不準鬧，不準要糖葫蘆，不準自己拉著她。

  娘走的太快，當時他人又太小，跟不上娘的步伐，娘被人潮淹沒了，他找不著了，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杵在大街上。身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認識的。

  他孤單單的在鎮上熬了兩天，餓的頭昏眼花，而神誌不清時，更是抓了一把泥巴塞進嘴裏。

  兩天之後，父親帶著大哥、三哥來鎮上找他，他當時生了場大病，娘卻不聞不問，而也是從這件事情開始，他再也不敢說自己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