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控製住溫迪戈後，我犯了個錯誤，我小看了它的求生本能。如果在使用‘白骨之縛’和‘幽冥之手’後，我再補上一個‘虛弱術’，那麽這個小小的瞬發法術極有可能成為壓垮它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成功將溫迪戈殺死在那裏，那麽後麵的結果可能完全不一樣了。”

  “在溫迪戈逃跑時，我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它的逃跑路徑，這直接導致了瑞奇和馬丁的死亡，以及它的再次進化。而這是源於我對地形的不熟悉。”

  聽著張窮一條一條的反思著自己的錯誤，葉芷秋敏銳的察覺到了張窮的心境似乎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師傅他想必依然很自責吧，不管是對瑞奇他們的死，還是對張瑋的死……葉芷秋擔憂的看著張窮。

  “如果上麵是戰術層麵的錯誤，那麽接下來，在得知了這隻溫迪戈背後可能有一個組織存在後，還選擇正麵開戰則是戰略上的錯誤。我當時隻考慮了殺死溫迪戈，並沒有考慮殺死它之後將要麵對的情況。”

  “現在回想，當時的我應該是被‘自己的失誤造成了瑞奇他們的死’這個念頭所影響，才在潛意識裏選擇了正麵殺死溫迪戈這個選項。”

  “而最後能殺死溫迪戈，很大程度上多虧你的超常發揮。說實話，我沒想到你第一次參加戰鬥能表現的那麽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張窮說到這裏，看著葉芷秋的眼神裏透著溫柔和讚賞。就像一個教練看到自己所教導的運動員獲得了奧運冠軍一般。

  葉芷秋在感受到張窮充滿肯定的眼神後，內心沒有一絲喜悅，反而她覺得非常悲傷。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在將一切責任都歸罪於自己身上。

  “從結果上看，那個黑袍女子對溫迪戈的控製肯定也不是那麽隨心所欲。所以在溫迪戈在和我們交戰時，他們並沒有選擇進入戰場。而當齊雲壕使用幻術掩蓋我們行蹤時，黑袍女子應該並沒有通過監控知曉我們的行蹤，不然溫迪戈不會等到齊雲壕撤下幻術後才發現我們。”

  “對，我應該提前就想到這點。不然齊雲壕和張瑋根本無法堅持到我抵達這裏。所以當時最佳方案是想辦法隱藏到第二天白天，正午時分的時候。然後利用齊雲壕的幻術進行移動，找到溫迪戈的巢穴，然後趁著它休息時偷襲它。”

  “戰鬥結束後，大家都被放鬆了警惕。齊雲壕和張瑋是可以理解的，他們躲躲藏藏了那麽多天，精神已經疲憊不堪，戰鬥勝利後有鬆懈是合情合理的。”

  “而我的精神狀態比他們要好的多。我當時如果提前召喚出骷髏戰士去放哨，那麽張瑋不僅能得到休息，我們也不至於被黑袍女子偷襲。說到底，雖然加入了管理局，但我內心還未真正相信同伴。”

  “我之前明明聽過齊雲壕的情報，得知了森林周圍有人工製造的瘴氣存在，而張瑋的屍體爆炸後，我更是已經確定了黑袍女子是巫毒法師。但即使這樣，我依然沒有警惕幾乎是巫毒係法師標配的攝魂術。”

  請別在說了……葉芷秋看著張窮那微微皺起的眉毛和暗淡的眼神，她仿佛看到，張窮每總結一條，他的心上就被一把無形的刀子割開了一道鮮紅的口子。

  “當時正確的做法是，在解決完溫迪戈後就召喚出幾個骷髏戰士出去警戒。當得知黑袍女子他們到來的消息後，讓齊雲壕使用幻術隱藏我們。等黑袍女子一行進入洞內，馬上用骷髏大軍淹沒他們。”

  “至於之後搜索黑袍女子記憶時觸發的陷阱，這個在沒有情報的情況下屬於無法避免。但以後碰到類似的情況，應該先布置好一些反製的手段後再去搜索記憶。”

  “另外……”

  就當張窮準備再繼續說下去的時候，葉芷秋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師傅，你做的很好了，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在被異性突然抱住的窘迫稍稍過去後，張窮明白了葉芷秋行為的含義。

  “放心，我隻是在想，如果我能做的更好的話，應該……”張窮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變的細不可聞。

  “請不要什麽都獨自背負！”葉芷秋抱的更緊了……

  葉芷秋的這句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廚刀，一下子就刨開了張窮那看似堅硬實則脆弱的偽裝。

  “我……”

  “我，真的……”

  “我真的很想救他們……”

  張窮終於還是哽咽了起來。

  葉芷秋覺得現在她抱著的，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通靈者，並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暗黑騎士。她抱著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名為張窮的少年……

  “好好看著，然後牢牢記住這一切！”

  “師傅這不是你對我說的嗎？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和痛苦，我也記住了你的不甘和懊惱。雖然你沒有救下所有人，但你救了齊雲壕啊！你也救了我！”

  “已經救下的生命難道就沒有價值了嗎？”

  已經救下的生命難道就沒有價值了嗎……張窮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心結似乎像烈日下的寒冰一樣，慢慢的融化開來。

  “芷秋，謝謝你。”張窮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葉芷秋的後背，“我好像是第一次被異性這樣抱住呢。”

  嗯……活了700年的老妖怪不算……張窮在內心又補上一句。

  葉芷秋猛的推開了張窮，低著頭，用長發遮住自己羞紅的臉蛋，快步跑出了房間。

  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本來以為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足足有50多歲。但現在看來，似乎關於“成熟”的數學公式，並不是隻有簡單的加減法。

  張窮從地上站起，走到身後的沙發上躺下，然後對著隔壁房間的葉芷秋說道：

  “今晚我睡沙發，你隨意。”

  張窮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音樂軟件，搜索起了記憶最深處的那些歌。不一會，張窮欣喜的發現上輩子自己常聽的歌，在這個世界大多都依然存在著。

  “此刻我第一次感覺到，夜晚是如此漫長。”

  “凝視著，從哭泣的天空，溢落的水滴。”

  “淩晨零點打擾我美夢的是，調頻廣播裏聲音嘶啞的藍調音樂。”

  “直到這雨流幹流盡，帶著哀傷一起，回歸天空。”

  手機裏傳出的歌聲曲調悲傷、淒涼，配合略帶嘶啞又賦有質感的獨特嗓音，讓葉芷秋不知不覺間沉浸在了音樂的意境之中，她靜靜的靠在牆上，隻和張窮隔開一個轉角，發起了呆。

  張窮一邊聽著熟悉的旋律，一邊看著手中破碎的藍寶石護符，不知是在回憶作為血族學徒的日子，還是那個更久遠的那個自己，呆呆的出神。

  “Ilostmyfriends，Ilostmylove，oncemain……”

  “Illtrytofind，Illtrytomake，oncemain……”

  寂靜的夜晚，安靜的房間，隻有手機裏的音樂在不知疲倦的繼續循環。

  沒有輾轉反側的翻轉聲，沒有香甜平穩的安睡聲，似乎連時間都盡力隱去了自己的聲響。

  圓潤而明亮的月亮掛在空中，沒有繁星的陪伴，讓它顯得形單影隻。

  悄悄劃過黑夜的流星，又是因為哪位不歸人而隕落。

  “芷秋。”

  “嗯？”

  “關下燈。”

  “……”

  ……………………………………………………………

  次日一早，張窮悠悠的從沙發上醒來，他沒急著起床，反而換了個姿勢，盤坐在沙發上開始冥想起來。冥想的同時，他開始仔細的檢查起自己身體內的暗傷起來。

  嗯，肋骨末端有點細微的骨折，可能還需要1周自愈。大腿和小腿的部分肌肉拉傷嚴重，還需要1-2天愈合。傷勢比我估計的要輕許多。這樣看來，‘送葬’的防禦能力真的很強。芭芭拉說的對，我的這兩件白給的靈裝的確有著特殊的秘密。希望秘密揭曉時，我能有主動選擇的實力吧……

  自檢完成後，張窮的鼻子聞到一股混著香蔥和雞蛋的香味衝進了他的鼻子，他扭頭朝著廚房方向望去，看到葉芷秋正一手操弄著鍋鏟，一手嫻熟的翻著鍋。

  嗯，看來廚房的窗戶也要加一層窗簾，不然萬一對麵的鄰居看到鍋碗瓢盆自己在動，非嚇死不可。

  葉芷秋嫻熟的將炒蛋盛入碗中後，終於發現了張窮的目光。

  “師傅，早啊。快來吃早飯吧。”葉芷秋看向張窮，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芷秋，早上好。”張窮邊說邊走向洗手間，“小同誌很有作為徒弟的覺悟，知道負責做早餐了，我看好你喲。”

  “嘿嘿，師傅你昨天不是說今天要帶我出去逛逛嗎？”葉芷秋不好意思的說道。

  “原來是迫不及待的想出門了啊！還以為你是真的思想覺悟變高了。”張窮說完便迅速的刷起了牙。

  “人家本來思想覺悟就很高好嗎？師傅，維持我這樣的形態一晚上，你魔力消耗真的沒問題嗎？”葉芷秋手腳麻利的，拆開了一包麵包，又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果醬。

  洗漱完畢的張窮坐到餐桌旁，看著葉芷秋布置的一切，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有點當師傅的感覺了！”張窮抓起一塊麵包，“其實比我想象中的消耗更少，幾乎和我自然恢複的魔力量差不多了，安心吧。”

  “哦！師傅，師傅。”葉芷秋一臉期待的看著張窮，“不是還有第三種狀態嗎？就是那種別人可以看到我的狀態！什麽時候也可以變的和現在一樣，可以一直維持？”

  張窮慢條斯理的咽下了麵包和雞蛋，才不緊不慢的回複道。

  “用遊戲打個比方，你之前和我的親密度是3，現在的親密度達到了5。而你說的那種程度至少親密度要到8或9，明白了嗎？暫時別多想了。”

  葉芷秋聽後似乎一點都沒被張窮所形容的難度所困擾，反而高興的說道：

  “好吧，其實現在也不錯，比起遇上你之前的狀況，現在真的好太多了”

  看著葉芷秋朝氣蓬勃的神情，張窮突然內心生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那天的一時興起，拯救的是我自己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