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興鎮這個人不善於交流，他並沒有因為十一的誇獎和十一有過多的交流。在開槍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王海龍的的身邊，確定王海龍的生死。

  頭部中槍，基本都會死了。

  但是，楊興鎮檢查之後，竟然用信號彈把同事叫過來，然後打開隨身藥箱開始對王海龍進行緊急處理。

  二孬也從急救箱裏拿出一些藥物，對方靜肩膀做傷口處理。方靜很安靜，大部分時候，她的眼神會和小心翼翼處理傷口的二孬親密互動。但有的時候，方靜的眼神也會飄到王海龍那裏。方靜的心情現在很複雜，她很善良，不想去詛咒王海龍去死，甚至覺得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利。

  但是，如果王海龍真的活下來，方靜相信王海龍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還會來殺自己，去完成他們童年悲劇中那個畸形的實驗。

  二孬也知道方靜在想什麽。但他的想法和方靜不太一樣，他沒有直接去勸方靜，而是像模像樣的問十一：“十一啊，如果楊興鎮不在，你會去救王海龍嗎？”

  這對十一來說，似乎也是個很難的問題。二孬知道答案，似笑非笑。

  “當然不救了！”

  十一給出答案，然後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如果其木格和王強在這，也會順其自然的給出這個答案。可是，方靜畢竟和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二孬不希望王海龍活過來，方靜可以理解。但十一為什麽也會這麽想，方靜就想不明白了，他覺得，像十一這樣難得一見的好人，不應該有道德上的瑕疵。

  二孬怎麽會看不出方靜心中的疑問，還不等方靜問，二孬就給出了答案：“十一是個好人沒錯，但他不是一個聖人。”

  好人和聖人還是有區別的。

  楊興鎮處理完王海龍的傷口，順便看了看二孬處理的傷口，這才去找十一。楊興鎮和十一剛才碰麵之後立刻準備了戰術。他倆並沒有交流太多。其實，楊興鎮有許多話想問，他已經見過投降的周福和趙虎夫婦，周福告訴楊興鎮，十一是和肥和尚在戰鬥。

  通過今天的經曆，楊興鎮對於國術有了一個新的看法，他不在小看這種傳統的搏擊術，甚至想認真的學一學。同時，和周福的戰鬥，也讓楊興鎮對肥和尚的戰鬥力，有了一個新的評價。

  “肥和尚去哪了？”

  “死了！”

  楊興鎮驚詫，但他相信十一說的話。楊興鎮歎氣：“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從進展上看是好日子。但今天也是一個即便知道我們勝利了，也無法高興的日子。”

  “為什麽這麽說？”

  十一心裏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楊興鎮的表情太感傷了。楊興鎮咬著嘴唇，沉澱了好久，才讓自己的話說起來沒有那麽沉重：“老首長，走了！”

  咯噔……十一覺得自己的心都讓人揪住了，那種感覺無法言表，想控製情緒，又怎麽能控製的住呢？

  二孬也走沉重的走了過來，他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詢問著楊興鎮，楊興鎮抽噎了一下酸酸的鼻子，點頭！

  “誰下的手？”

  “無疾而終，看著夕陽走了。”

  ……

  老侯的靈棚就搭在了那座山巔之上，十一、其木格和二孬這幾個晚輩都戴孝了。老侯的女兒是第二天趕來的，爺爺說了老侯的想法，孩子們尊重老侯的意見，將老侯葬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下葬之後，爺爺在老侯的墳前卷了一顆煙，插在地上，眼中帶淚，卻是笑著說的：“你躲在這山尖兒旮旯裏，別指望我能常來看你。還有啊，你到那邊消停點，別看不慣閻王爺，和人家幹起來，沒我，你吃不開。我還想和你多叨叨兩句，實在是沒那麽多磕，走了，你家的子女和咱們不是一個世界，我幫不上她們啥忙。你這風水好，多庇佑庇佑她們就行了。真不說了，眼睛進沙子了。”

  爺爺說完轉頭就走，這一輩子都飛簷走壁的身板，終於變得沉重，他看上去步履蹣跚的往下走，十一趕緊追上攙扶著。

  倆人往山下走，給老侯送行的部隊裏麵，走出一個軍官。他肩膀披著軍用大衣，三步並作兩步跟上爺爺。

  “老哥哥，還記得我嗎？”

  爺爺瞪著眼睛看了半天，尷尬的搖搖頭：“您哪位啊，我這老眼昏花的，真沒看出來。”

  “我，胖虎……”

  軍官提高了聲調，爺爺有點不高興：“我沒聾，胖虎？哪個胖虎啊！”

  十一在旁邊都覺得尷尬，這個胖虎看著就是個大官，爺爺太不給麵子了。可是，爺爺這邊記不起來，這個胖虎也不急。他長得五官寬厚，雖然歲數不小了，笑起來仍然有點憨。他撓撓頭，也不知道該咋解釋。

  爺爺衝著胖虎點點頭，然後往山下走，走了沒幾步，停下來了，回頭看著那位披著軍大衣的胖虎，瞪著眼睛問：“二虎子啊？你都這麽大了！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從鴨綠江回來，你嚷著要跟我學武的那個小子。”

  按道理說，爺爺都記起來了，這胖虎應該不尷尬，可十一看胖虎長官的表情，還是特別尷尬。

  胖虎嚐試著解釋：“不是我要和您學武，是您要教我，說我有天賦。”

  爺爺搖頭：“不可能，你要是有天賦，我能不教你嗎？”

  胖虎哭笑不得，也不解釋了，認真的說：“老哥哥，咱倆的緣分在這擺著，我能借蕭十一用幾天嗎？”

  “這樣啊，大兄弟，我心裏不得勁，你讓十一把我送下山去歇歇，其他事兒咱回頭說。”

  胖虎點頭，爺爺拉著十一就走，蹭蹭蹭的，誰扶誰啊，十一都快跟不上了。

  “臭老頭，這咋回事啊？你倆有仇啊，先裝不認識，又裝病。”

  爺爺歎氣：“你侯爺爺走了，咱沒靠山了，不能和這些當軍官的打交道，這些都是能人，一將功成萬骨枯，當將軍的，心眼多的你數不清。”

  ……

  胖虎遠遠的看著爺爺的樣子，忍不住的樂了。旁邊來了一個軍官，認真的問：“首長，要不要地方幹涉一下。”

  胖虎搖頭：“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