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放下電話，就給老侯打了一個電話，然後默默的放下電話，奶奶心裏惦記著，走過來問：“咋樣，老侯說啥？”

  “老侯沒在，參加演習去了，內部的一個演習，電話都接不過去。這幫王八羔子有點能耐，一定是事先知道了老侯的行程，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對付我。”

  奶奶也麵露難色，提醒著爺爺說：“你悠著點，別給老侯添麻煩，當初你退下來的時候，老領導咋說的，你還記得嗎？”

  爺爺難得羞澀的笑：“老領導說我是炸藥包，放在群眾身邊不安全。”

  “對啊，你拍著胸脯保證過的，別自己把炸藥包點了。”

  爺爺點頭：“我心裏有分寸。”

  這話音未落，奶奶就冷哼：“你有分寸，你有分寸還讓十一去敵人那裏。”

  關於這一點爺爺到不藏著掖著，認真的說：“十一這孩子從小在咱倆身邊長大，他啥脾氣你不知道，你不讓他去，他就在家老實兒坐著，要真這樣，他就不叫蕭十一了。”

  奶奶：“看把你得意的。”

  ……

  杜立華住樓房，靈棚就落在小區裏，帆布搭成的靈棚裏，亮著一盞昏暗的長明燈，照著裏麵孤單的一個人。

  這唯一的一個人就是杜立華，他和親戚說，白天沒時間陪兒子，晚上陪兒子坐會。親戚們都勸他，這天太冷，花點錢找兩個守靈，這年少夭折，不能怠慢。但是，整個杜家還是杜立華說的算。不管大家是誠心勸，還是走的表麵功夫，他堅持讓其他人都走，那其他人就必須走，這就是杜家的規矩。

  一個人坐在棺材前，杜立華穿了一個軍用綠大衣，帶著皮帽子。他平日裏有領導遞煙，他才會抽一根。

  今天，杜立華給自己點了一根煙，他使勁吸了幾口，辛辣又陌生的味道，讓他的心裏敞開了一些。

  “孩子，你別怪我，我把事情和你說清楚了，你明天下葬之後，抓緊時間投胎，找個好爹。”

  杜立華說著，把煙拿在手裏，從自己遙遠的記憶裏拉出一些東西：“我有很多女人，但沒有一個給我生娃的，以前我覺得是女人的問題，後來仔細想想，是我壞事做的多，老天絕了我的種也說不定。”

  年輕時候的杜立華，身體好，悟性也高，是練武的奇才。一個機緣巧合之下，杜立華在河北學會了八卦掌。

  藝成的杜立華本來是有一腔熱血的，可是他碰到了老板，一個身居要位的男人。跟著這個男人以後，他見識到了這個社會最肮髒的一麵，身處大染缸的他，也慢慢的變了。

  一直以來，杜立華都是老板身邊一個打手一樣的人物。有一天，老板突然和杜立華說：“既然我們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那我幹脆做這個城市的皇帝吧。”

  杜立華沒反對：“你讓我做啥，我就做啥！”

  老板說：“我做大官，你做小官。”

  關於這個問題，杜立華的態度很認真，他問：“那打手誰做？”

  “你不是說，在咱看不到的地方有個江湖嗎？這打手就從江湖上找。”

  那個年代國家經濟形勢並不明朗，有口飯吃就不錯了。老板給武林人的待遇是大米白麵隨便吃，一天每人發10個雞蛋。

  杜立華負責聯係，老板負責資源，但從不露麵，隻有杜立華知道老板是誰。

  到了改革開放年代，他們的觸手越來越長，開始侵占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不過，這個生意隻有開車的和係領帶的能接觸到，普通百姓還是一如即往的過日子。

  老杜家三代貧農，家裏一度出現揭不開鍋的狀況。甚至，在最貧窮的時候，甚至出現了扔掉女兒，保住兒子的做法。

  杜立華就是家裏保住的那個兒子，他從小就懂事，去外地拚搏，學武。

  當杜立華雇上一輛三輪車，把一台黑白電視拉回村裏的時候，杜立華就知道他必須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了。

  全村人圍著一台黑白電視在看，每個人都誇獎老杜家的兒子出息了，從那一天開始，杜立華就發誓，要做老杜家的頂梁柱。

  直到現在，杜家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家族企業，杜立華功不可沒。

  當然，做到這些，杜立華是要付出代價的，幫助老板幹的那些肮髒事就不提了，那些事情，杜立華知道自己不做，總會有別人做。他之所以多年來一直受到老板的器重，那是因為老板可以把一切都托付給他，包括自己的女人。

  有一天，老板帶著一個女人來到杜立華的家裏，他和杜立華說：“華哥，你該個哥媳婦兒了。”

  杜立華看著那個女人的大肚子沒有說話，安靜的等著下文。

  “這是小雯，以後跟著你，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

  杜立華點點頭，老板在事後和杜立華說：“華哥，要是這女人生個丫頭，你幫我把她處理了。”

  在某些方麵，杜立華可以理解老板的心，但這方麵他不懂，他沒有孩子，他問：“要是男孩，女的留嗎？”

  “留著吧，這開車的都知道，有個備胎總不是壞事。”

  到最後杜立華也不知道，女人是備胎，還是男孩是備胎。不過，那個女人沒有囂張跋扈多久，就得了特別難治的病。

  其實，那個病也不是治不了，不過，老板嫌麻煩，就讓杜立華下藥弄死了她，一了百了。

  之後，杜立華沒有娶媳婦，就養著老板的兒子，慣著老板的兒子。

  這樣直到事發之前，老板突然杜立華打電話，告訴他，老侯去演習了，從現在到過年這一段時間，老侯不在，肯定也聯係不上。並且出謀劃策，並且讓杜立華把兒子犧牲了。

  杜立華不問問題，當年他多問過一句，這次又多問一句：“那孩子不是個備胎嗎？”

  老板笑了：“車都不是一輛了，備胎能隻有一個嗎？”

  是杜立華親手打死了名義上是自己兒子的杜哲。

  說到這，杜立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孩子你知道真相也別在陰間怪我，照著現在這個計劃，我把那位姓蕭的前輩殺了，也是最後背鍋的那個人，我也會死。”

  杜立華說完，看著搖搖欲墜的長明燈好久，這才說了一句：“都來了這麽久了，該聽的，也都聽了。你不打算進來坐會嗎？”

  外麵傳來吳小河的聲音：“死者為大，不能毀掉逝者的靈棚，更何況大家都知道這裏有白事兒，都避諱著不露麵。所以這裏也很清淨，你我動手，也不會打擾別人。”

  “不是動手那麽簡單吧？”

  “沒錯，我會殺了你。被誣陷，指證，現在我又越獄，我的人生已經沒有價值了。所以，我會殺了你，保證蕭叔的安全。”

  “他沒給你一分錢，你就為了所謂的江湖情義為他殺人，值嗎？”

  吳小河難得爽朗的笑了：“我都來了，你還問這樣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