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山並沒有回家，而是打車來到吳小河家的豆腐店。到了之後，田大山給其木格媽媽打了一個電話：“丫頭沒事，她沒回家，在同學家幫同學補課，還得呆一會兒，我才能帶她回去，你把家裏收拾一下。”

  其木格一直盯著田大山看，等田大山把電話放下了，這才用質問的口氣說：“田大山，你到底是誰？”

  田大山坐下來，喝了一杯水，這才把自己的身世說了。田大山的父親叫田福，舊社會的時候是一個看家護院的教頭，手裏有點真功夫。

  後來戰爭打起來，田富就在滿鐵這條線上幹起了搶劫的買賣。不過，這個強盜田富也做了沒幾年，侵略者來的時間長了，這民族血性就都出來了。

  田富和弟兄也為了國家參加了戰鬥，他們雖然會武術，但敵方有精良的火力裝備，田富的兄弟在建國之後，就死的差不多了。

  解放之後，田富參加北方建設來到這個城市，田大山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孩子，他跟著父親練武術，學做人。

  但是，因為田富做過強盜，60年代到70年代那會兒，被揪出這個身份進了大牢。在牢裏，田富認識了當時還年輕的獄警杜立華，杜立華這個人很機靈，不得罪人。因為田富是個有本領的人，杜立華就和田富做了朋友。

  80年代以後，田大山長大了，田富托杜立華的關係幫著兒子找工作，杜立華就用奢華的生活，把田大山給腐蝕了。

  在那段時間裏，田大山吃飯一定會下館子，晚上還要去舞廳玩到半夜，日子過的紙醉金迷，人也變得囂張跋扈。

  隨後，田大山用自己的武功幫杜立華掃平一些障礙，還幫助杜立華籠絡了一些江湖上的人。與此同時，杜立華用自己的風度和一些大家閨秀發生關係，田大山負責暗中錄像，然後杜立華用錄影帶逼迫那些秀外慧中的女孩去迎合他要巴結的對象，從而建立起自己的黑暗的關係網。

  這些年，這張網越來越大，以城市為中心，覆蓋了周邊的縣城。

  在這個過程中，田大山的心裏發生了變化，他看著那些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人，心裏的某一處產生了共振，那種傷害，開始在傷害被害者的時候，進入內心，給自己也造成同等的傷害。

  慢慢的，田大山完全被自己的內疚感給侵蝕了，他無法在這個漩渦裏掙紮了，他已經無法呼吸了。

  隨後，他淡出了這個圈子，因為沒有什麽手藝糊口，他就開了舞廳。其實，去舞廳的也沒有什麽正經人，都是一些喜歡跳迪斯科的小混混。

  田大山厭倦了這種生活，喝酒，打架、罵街，一個個嘴上說著情義，其實自私的無可救藥。他們經常手裏拿著棍棒，片刀，但是，他們從來沒有不敢欺負真正有本領的人，不敢欺負有錢人，不敢欺負當官的。

  他們就欺負那些普通過日子的老百姓，田大山看不慣了，就出手教訓這幫人，他經常一個打十個，一個打二十個。即便贏了，也傷痕累累。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就變成了一個四處抱打不平的流氓，不求名，不求利，仗義出手，受傷了就回到出租房，變成那個獨自舔著傷口的野獸。

  其木格從來沒有聽過田大山說過自己的經曆，當田大山如實說出來之後，連其木格自己都無法相信，她竟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田大山的一切。

  浪子回頭金不換，田大山以前可能不是一個好人，但他變了，現在他就想當一個普通人，找個善良的女人，好好的過日子。

  十一雖然對一些青春上的情感特別遲鈍，但對於親人間的情份，卻異常的敏感。他能察覺到，在聽田大山往事的時候，其木格和自己繼父之間的那些隔膜正在消失。

  聽到田大山的身份，吳小河也想問一些塵封的往事。

  “哥們，你跟了杜立華很多年吧？”

  “不多，我十八歲跟他，二十三歲就離開了，自己開舞廳幹了十二年。兄弟，你是不有問題要問我，這些年，我並沒有離開那個圈子，有些事情，我還是略有耳聞的。”

  “江湖二哥和杜立華什麽關係？”

  “江湖二哥是我離開杜立華之後，杜立華扶植起來的一個人物，主要負責一些生意上的糾紛和小規模的暴力事件。”

  吳小河冷笑一聲，咬著牙根說：“怪不得，他想打聽我殺了江湖二哥的內幕。怪不得，我做了十年牢，那麽努力，他都不想讓我出來。原來，他才是幕後真凶，為了掌控這幫混混，故意讓江湖二哥抓走我嫂子，用早就準備好的圈套，等著我哥去送死。”

  然而，田大山卻不讚成吳小河說的話：“兄弟，你沒有證據。你所說的一切，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證據？我哥死了，我坐牢，對我嫂子有興趣的江湖二哥，卻從來沒有騷擾過我嫂子，這還不叫證據嗎？”

  “它們都不是證據，兄弟，現在像你這樣，開個豆腐房賣豆腐，日子過的挺好的，就這樣過下去唄，何必糾結於當年，對你有啥好處。”

  田大山說完，看了一眼吳小河，吳小河沉默不語，心裏較著勁兒呢！田大山歎氣：“兄弟，謝謝你今天幫丫頭，但願我們這個小意外，別給你添了麻煩。最後，我在勸你一句，杜立華這個人你惹不起，他背後有靠山，手底下還有好多會真功夫的亡命之徒。還有，你坐過牢你還不知道嗎？杜立華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他本身就是一個高手，鮮有敵手。

  田大山還是挺暖的，先把十一送回家，這才和其木格回家，並囑咐其木格，今天的事情就當不知道，媽媽想瞞著她，其木格點點頭同意了。

  十一回到家之後，惦記著的是吳小河。本來吳小河都心平氣和的賣豆腐了，因為自己，又把吳小河給牽扯進來了。

  找了個理由搪塞完媽媽之後，十一趕緊給爺爺打了一個電話。爺爺聽完事情始末之後，竟然嘿嘿的笑了。

  “臭老頭，你笑啥啊？現在是笑的時候嗎？”

  “無極死的時候，明麵上是那個方大興想讓他搶銀行，但實際上我老覺得，就好像有人專門請無極來對付我一樣。”

  十一納悶：“這和我說的有啥關係啊？”

  “是誰把無極叫來的？”

  “朱偉啊！”

  “朱偉在哪啊？”

  “監獄裏啊！”十一說完這句，自己都反應過來了，然後趕緊跟了一句：“真的，假的，這麽巧？”

  爺爺輕笑：“無極這個人很重情義，其他事情都淡。按道理說，他心裏有覺悟，用自己的命來拚我的，所以才找徒弟。到了最後，他卻找方大興拚命了，這就說明了一切，朱偉的死有蹊蹺。”

  十一會意：“他們都死了，你個臭老頭隻能自己心裏琢磨琢磨，我給你提供了杜立華這個壞人，你心裏有方向了。可是，我咋覺得你這是生搬硬套啊！”

  爺爺歎氣，語重心長的說：“小崽子，你記住了，無巧不成書，說的不是寫書的招數，是寫書人的心得體會。巧合碰巧合，那就說明它們是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