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安鈴忽然間發現，她和顧雲此刻討論並不僅僅是另一個世界命運，突然出現的海底監獄囚犯，以及此前出現的天災，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投影。

  顯而易見的是，天災並不隻有一個，僅僅一個未達到完全體的風衣男便差點讓X市毀滅，一旦災害們成群結隊地降臨於這個世界，安鈴很難想象到會帶來怎樣的災害。

  按照曆史發展的軌跡，戰爭勝利過後，便是瓜分地盤的時刻。

  安鈴覺得以長老們的謀略，恐怕不會甘願受製於天災，而最好的辦法就是禍水東引，將它們送來這裏。

  這看起來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不過在考慮對付天災之前，她還想聽到一個來自顧雲的答案。

  “顧雲，你之前也和長老們一樣，想要光複族群的吧？”

  顧雲毫無疑問是他們族人心目中傳奇的英雄，他的名望甚至還要遠在長老之上，對於他而言，光複族群，奪回南國失去的領土合情合理。

  “光複族群？從來沒這麽想過。”

  “啊？”

  安鈴懵了，顧雲每次的回答都出乎她的意料。

  “我隻是聽長老們說，神族之中高手如雲才去幫忙的。”

  長老們可能有他們的雄韜大略，但是顧雲打過的每一場仗，都是按照自己的意誌在行事，“長老他們始終搞不明白，如果自身不夠強大，就算使用計謀贏得了一時的勝利，遲早也會被人重新奪走勝利的果實。”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顧雲在前十年裏懂得的道理，因此比起那些看得見摸不著的遠大理想，他的理想很簡單也很務實。

  “隻要把所有強者都打趴下了，我就是最強的！”

  至於強者的標準，管他是魔物、村裏的拳師、被信徒們傳唱的勇士、神族的審判長還是上古時期的災禍，顧雲都秉持著一視同仁的態度。

  “你……”

  安鈴一時竟無言以對。

  搞了半天，這家夥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村子而戰，純粹是他手癢想找人打架！

  不過，或許也正是顧雲從頭到尾都目的純粹，才會變得像今天這麽強。

  “顧雲，假如有一天那些上古時期的天災來到了這個世界，你打算怎麽做？”

  “那豈不是更好？”

  顧雲興奮地捏住了拳頭，“上次忙著救人，沒來得及和他們交手，那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遺憾。”

  審判長被擊敗了，典獄長也被打趴下了。

  顧雲覺得，剩下的強者之中，唯一有機會和他勢均力敵戰鬥的，大概也就隻剩下監獄底層的那些大災害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安鈴暗自鬆了一口氣，不過身為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她不希望任何天災跑來這個世界，最好這個世界的天災能回到本屬於他們的地方。

  不知不覺，長夜已過。

  遠處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溫泉山莊也徹底安靜了下來，不再有任何雜音，山頂就隻剩下了安鈴和顧雲的交談聲。

  安鈴打了個哈欠。

  顧雲的故事實在是太長了。

  “我怎麽覺得，心中疑惑還是沒有解開？”

  他記得自己是來請教安鈴的，怎麽到了後來變成他講故事了？

  “除了長老之外，應該沒有人能解決你的疑惑了。”

  安鈴故作深沉地說道。

  但實際上，把顧雲世界的曆史按照時間順序梳理下來就是她的極限了，戰爭本身就難分對錯，隻是站在她一個地球“土著人”的身上，她不希望天災聯盟取得最終的勝利，她的人生理想比顧雲還要簡單，做做視頻賺點小錢，然後過著安逸穩定的生活。

  顧雲所經曆的一切，對安鈴來說實在是過於刺激了一些。

  她悄悄估摸了一下，以她這種跑個800米都費勁的體質，怕是很難熬過戰爭的。

  “顧雲，你知道的女巫的占卜術麽？”

  “聽說過。”

  “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等你下一次見到長老之時，心中所有的疑惑應該就能迎刃而解了，到了那個時候，再根據你的本心去做判斷吧。”

  今夜的談話，安鈴決定用這種玄學的方式收尾。

  盡管顧雲說了這麽多，她還是無法全麵地了解顧雲的世界，他的村子，還有村裏的長老們，但是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顧雲了。

  所以安鈴決定相信顧雲自己的判斷。

  她一直覺得顧雲這個人吧，雖然長得像反派，氣場也像個反派，笑起來陰氣沉沉的和連環殺手有的一比，但人卻是個好人，否則現在的這場談話也就不會發生了。

  “顧雲，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問吧。”

  “那天你在地鐵站坐了一天——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一天，你是不是專門留下來等我的？”

  “嗯，王碌說你麵露死相，我決定留下來看看。”

  “……謝謝。”

  “小事一樁，不必客氣，你已經付過報酬了。”

  顧雲倒是從來沒把這件事放在過心上，因為當時出現在地鐵站的惡靈隻是小角色中的小角色，當時就連正是的戰鬥可能都算不上。

  “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早就想說了。”

  安鈴垂著眼簾，長發落在顧雲的臉上，有些酥酥癢癢的感覺。

  顧雲抬頭，與安鈴四目相對。

  兩人距離離得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安鈴的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全部的勇氣，一直想說的那句話便也順理成章地來到了嘴邊。

  事實上，幾個小時前，當這裏隻剩下兩人獨處時，她就想說了。

  ——“我腿被你壓麻了！”

  安鈴承認膝枕十分浪漫，但長達幾個小時的膝枕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中間有好幾次想委婉地告訴顧雲這件事，但又不好意思地打斷他的故事。

  這大概是她出生以來，忍耐力最強的一次了。

  “哦，不好意思。”

  顧雲起來之後，安鈴卻仍舊坐著不同，她並攏著雙腿，整個人都有些飄。

  她咬著牙嚐試了幾次，都愣是沒站起來。

  “要不……你背我回去吧？”

  “好。”

  顧雲欣然同意，“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多鍛煉一下身體，這樣下去可不好。”

  “顧雲。”

  “嗯？”

  “不會說話就少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