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施主不必躲藏了，出來吧。”

  澄空開口說道。

  倒不是他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而是顧雲幾人討論的聲音實在有些明顯，他和澄澈想裝作聽不到都有些困難。

  隻是，眼下在慧覺住持調息完畢之前，他們也隻能暫時依靠顧雲等人的幫助。

  如果連遲蘭和太一門人都命喪白日鬼手下，那麽除了諸院管事之外，恐怕沒有其他弟子能在白日鬼的手中全身而退。

  “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我覺得首先應該把所有弟子調回寺裏。”

  王碌覺得常虎的擔心很有道理，他上前一步，正色道，“白日鬼的實力未知，並且此刻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沒有必要讓他們白白犧牲，與其四處尋找鬼怪的下落，倒不如集合所有人的力量，鎮守隱龍寺，然後再從長計議。”

  他雖然不懂調兵遣將之事，但鬼片倒是看過不少——這種明知外麵有鬼的情況下分散兵力的做法通常和作死無疑。

  “王施主所言極是。”

  澄澈點頭表示讚同，“我這就讓所有弟子回去，還請諸位與我們同行，如今寺外凶險未卜，敵人未必隻有那白日鬼一個。”

  “恕我冒昧，不知澄空師傅剛才說的‘此次上山的不隻是天下豪傑啊’指的究竟是什麽人？”

  在石頭後麵偷聽時，王碌就記下了這個十分關鍵的信息。

  難不成在慧覺大師廣招天下豪傑之時，鎮魔塔裏的妖魔鬼怪也在召集幫手？

  “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

  同一時間，鎮魔塔頂層。

  無麵鬼在一條漆黑的長廊中前行著，與妖魔亂舞的下層不同，此處沒有恢弘的宮殿，沒有酒池肉林的景象，長廊兩側是深邃的黑暗，在黑暗深處，隱隱能看見由巨型佛珠構成的圍牆。

  道路兩側，還能依稀看見誤入此處的妖魔留下的殘渣。

  這條路寂靜悠長，單單這片死寂以及自己的腳步聲，就足以嚇退那些道行較弱的妖怪。

  置身這層，似有無形的威壓從四麵八方而來。

  這裏的威壓，足夠勾起妖怪們心中最深的恐懼——因為它們中的每一個，都被隱龍寺的曆代住持親手關押於此。

  佛法之於它們而言，無異於天敵。

  而處於這層之人，恰恰與隱龍寺有著密切的關聯。

  不知行走了多久，無麵鬼終於來到了長廊的盡頭，鎮魔塔頂層的盡頭，是一間禪房，禪房中坐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他，麵前是佛像與木魚，那人就這麽盤腿坐著，一次又一次念誦著相同的經文。

  在頂層之下，長相恐怖的妖魔鬼怪數不勝數，然而站在禪房門口，無麵鬼心中卻第一次產生了刺骨的寒意。

  對方隻是坐在原地念誦經文，他卻刹那間如同被千雙眼睛注視著，威壓頃刻間提升了數倍，以至於他站在原地，都需要消耗極大的精力。

  “這位施主。”

  不知過了多久，禪房中的和尚終於停止了念誦經文，開口問道。

  傳入無麵鬼耳中的，卻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你今日來此，可是為了讓我渡你一程？”

  “相傳慧覺大師將其弟子送入鎮魔塔已有二十餘載，卻不想如今他行將就木，弟子卻仍是意氣風發之年。”

  親眼見到對方，無麵鬼心中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相比於妖魔鬼怪，人類的壽命實在短暫，即便強如慧覺大師，如今也已獨木難支，麵對即將毀壞的封印也不得不求助於人。

  一百二十歲，便已經快要觸及到人類壽命的極限。

  而禪房中人不受時間影響的唯一解釋，便是他當真入了魔。

  超脫了人類的桎梏，也自然不必再受壽命所限。

  “隻是慧覺大師將不久於人世，閣下身為他最得意的弟子，就沒有打算親自送他一程？”

  刹那間，木魚的敲擊聲停止了。

  隨之而來的，是如同滾雷般的轟響，那威壓頓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禪房中的和尚沒有轉身，麵前的佛像卻仿佛對無麵鬼怒目而視，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飛出去，將他的身體死死地釘在牆上。

  “施主說笑了，澄明自知罪孽深重，早已無顏踏入隱龍寺半步，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此麵壁思過，渡諸如施主這般罪孽深重之人。”

  “閣下若真是思念通達，又何止於此？”

  無麵鬼吃力地說道，他的道行已是妖魔鬼怪中的佼佼者，但在麵對澄明之時，竟然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不過，澄明越強大，他便越興奮。

  “此事與施主無關，在上路之前，還望施主能反省自己的罪孽。”

  “看來慧覺大師已無法讓你動念，不過，還有一個名字或許就另當別論了。”

  “施主，上路吧——”

  “禍……你難道不想見她麽？”

  無形的力量消失了。

  無麵鬼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在那之後，禪房內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既沒有木魚聲，亦沒有滾雷聲。

  澄明麵對佛像，久久不再言語。

  “阿彌陀佛。”

  ………………………

  另一邊。

  “也就是說，寺外的鬼怪都是無麵鬼召集來的。”

  顧雲對澄空的故事進行了技術性總結，“這無麵鬼聽起來相當於妖魔鬼怪的頭目，他應該還有些本事吧？”

  “當年住持為了擒住無麵鬼，與他戰鬥了三天三夜，如今想來，或許那也是無麵鬼的詭計。”

  比起道行深淺，澄空恍然發現無麵鬼的陰謀詭計才是它真正的可怕之處。

  故意被擒，目的便是為了破壞鎮魔塔的封印。

  這低調隱忍的苦肉計，他們可從未在妖魔鬼怪身上聽說過。

  “對了，你們說了這麽半天，慧覺大師他人究竟去了哪裏？現在那些妖魔鬼怪可是都打上門來了，身為天下第一高手怎麽還能居於幕後呢？”

  顧雲問道。

  他從上山之前，便一直期待著目睹人們口中天下第一高手的風采，而在遇到了澄空老和尚之後，期待感更是強烈了。

  單單一個武院的管事便擁有如此實力，身為住持的慧覺大師一定更為強大。

  “這……”

  麵對顧雲的疑問，澄空卻麵露凝色。

  “住持他年歲已高，為了對付鎮魔塔內的妖魔，他正在進行最後的準備。”

  “這無麵鬼真有這麽厲害，居然讓慧覺大師如此慎重？”

  “倒不是無麵鬼……”

  澄空搖了搖頭，“依我看，住持他最擔心的，恐怕是澄明師弟，唉……阿彌陀佛、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