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水和銀製武器構成西方世界驅魔儀式的兩大基本要素，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敵人，先投擲一瓶聖水總沒有錯。

  與之相似的，還有巫女和道士的符咒，以及高僧念的咒語，這些都是顧雲從《超自然百科全書》讀到的內容，在艾米莉亞提出這個問題之前，他從沒思考過其中的原因。

  “我也稍稍有些好奇，你們居然將那個物件稱之為十字架。”

  “你們有別的叫法？”

  “我們在製作聖油的過程中不需要十字架，而是用神樹的枝杈進行替代。”

  艾米莉安自己就親手製作過無數次聖油，偌大的帝都可能沒有人比她更懂聖油的製作步驟。

  所以她覺得霧山隱士會的成立，以及包括安菲克托大主教的信仰都是有根據的，因為神樹的枝杈賦予了他們幾乎能夠對付一切魔物的萬能解。

  能夠做到這一切的，恐怕也就是神靈的。

  隻不過，能夠與神族進行溝通的，也就隻有大主教一人。

  “你也信仰神的存在？”

  對顧雲而言，神族算不上什麽神秘的物種，他已經親眼見過了信徒們口中神國的存在，居住在那裏的，是一群自出生起便擁有著強大力量的族群。

  而神族最大的樂趣，就是劃定每一個物種的命運。

  它們掌控的不止是信徒的命運以及王國發展的軌跡，就連魔物、動物、花草樹木都逃脫不了他們的控製。

  “信，當然信，隻不過我的想法和霧山隱士會有些出入。”

  除了魔藥師的身份之外，艾米莉安還是一名研究者，她非常抵觸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霧山隱士會教義的本質，在於服從——由大主教安菲克托作為天神意誌的傳達者，對於神的一切意誌，教徒們都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他們以此來換取神的恩澤。

  但是艾米莉安一直對神的目的持有懷疑的態度。

  祂似乎已經並不止於傳遞善念，散播信仰這麽簡單了，祂還希望能夠改變王國的體製，縮減騎士的編製，讓霧山隱士會的獵魔人能夠在政治中擁有足夠的話語權，學識派目前的領袖便是這一項變革的積極踐行者。

  正因如此，貴族和霧山隱士會之間的關係才越來越緊張，以至於連聖都都時常彌漫著一股硝煙氣息。

  在外遊曆時，艾米莉安就聽說過不少獵魔人與當地豪紳的鬥爭與廝殺。

  “這與霧山隱士會的宣揚的教義不同。”

  至少在霧山隱士會對外的宣傳中，神樹是天神降下的恩澤，祂就在神樹彼端的天國中審視著一切，人類的文明乃至他們現在所經曆的一切，其實都是天神親手創造的。

  “這就扯遠了。”

  在顧雲眼裏，神族其實隻不過是另一種與人類類似的強大物種，和創造者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而它們也從來不是用恩澤來引導世人，他們更擅長使用的恐懼與戰爭，信徒們在向他們的村莊發動戰爭之時，就打著鏟除魔族的旗號。

  關於這一點，顧雲其實還谘詢過神族專家的意見，事實上連他們自己都說不出村民們為什麽是魔族。

  顧雲聽後十分失望，他本來想從傳達者本人口中聽到一些具有事實依據的說辭，所以失望之餘，他隻能一把火燒了神族用於傳達意誌的宮殿。

  沒辦法。

  長老們時常告誡他，不信謠，不傳謠。

  麵對大型造謠現場，顧雲肯定不能放任這種歪風邪氣繼續下去。

  可即便如此，信徒們還是被神族騙的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嘖，我們應該會合得來，來，我們邊做實驗邊聊。”

  艾米莉安笑著從工具盒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其實我也一直都認為霧山隱士會的神學說有很大的漏洞……來，你先躺到我的床上去，我要取一些你的血樣進行研究——這也許能幫助你找出易形怪。”

  顧雲點了點頭，順勢躺了上去。

  枕間花瓣的香氣縈繞在了他的鼻間。

  “霧山隱士會說是天神創造了多姆，如果真的是這樣，祂就根本不必需要依靠隱士會來進行變革。”

  艾米莉安嫻熟地在顧雲手背上割開一條小口子，然而還沒采集到多少血樣，手背上的傷口就已經愈合了。

  無與倫比的自愈能力。

  她很快接收到了一個直觀的信息。

  如此迅速的自愈能力，要比她所知道的任何魔物都要強大許多。

  “我甚至有些懷疑，那些魔物就是天神一手製造出來的。”

  艾米莉安將采集到的血液倒入了一個透明的器皿中進行封存，“這就是魔藥學的好處，能讓我的視野變得更加開闊，它是加深對這個世界認知的一種手段，如果祂親手創造出了些魔物，掌握消滅它們的手段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這一次顧雲沒有立刻作答。

  他當時並沒有在神國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由於村裏就有不少人認為魔物的肆虐就是神族導致的，所以顧雲在偌大的神國找了好幾天，卻從來都沒見到過神族的魔物製造工廠。

  在得到確定的答案之前，他不能學神族一樣造謠。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麽？祂所降下的一切驅魔道具，對人類本身都是無效的。”

  人被聖油潑了並不會自燃，被驅靈咒語念了也不會出現任何不適的反應，被銀製武器捅了……

  那是真的會死。

  但是和銀本身無關，因為人被水果刀捅了，都會死。

  魔藥鋪就遇到過因為和老婆吵架，最終屁股上插著一把水果刀跑來治傷的傷患。

  如果用魔物學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或許意味著人類和神之間本身沒有任何的聯係，他們既非神族創造的，也不受祂的控製。

  所以天神才會利用神樹來蠱惑人心。

  “你們……我指的是南國人，就更加特殊了。”

  “嗯？”

  “你們被冠以了魔族的身份，一旦霧山隱士會取得了這場鬥爭的勝利，在國王麵前掌握了足夠的話語權，他們轉頭就會向你們發動戰爭。”

  在見到顧雲之後，艾米莉安實在無法對可能發生的戰爭不產生任何信心——就這個人和一隻他騎過來的冰龍，就足以把聖都鬧得天翻地覆，鬼知道南國人是不是都和這家夥一樣強。

  “我知道。”

  作為生活在一千多年之後的人的好處，就是顧雲知道霧山隱士會最終真的取得了勝利，並且已經對南國挑起了戰爭。

  “我和安菲克托不同，他是神最虔誠的信徒，而我卻想和‘惡魔’達成一筆交易。”

  艾米莉安說道，“你們被稱之為‘魔族’一定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原因，或許就藏在你們的血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