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顧雲一直在校園裏遊蕩。

  從小樹林到操場，再從操場到教學樓，最後教學樓沒上去，被一樓辦公室裏的老師當成是無業遊民趕走了。

  無論從事什麽工作，顧雲都是一個兢兢業業的人。

  所以隻要逮到學生，便要湊上前去詢問一番“你最討厭的同學是誰？”

  這個問題尖銳露骨，直擊靈魂，尤其是遇到三三兩兩行走的學生，通常會讓他們一時間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不知不覺又遊蕩回了體育館樓下，正對著的是露天籃球場，此時學生們正在上體育課，顧雲找了一處台階坐下看得有些入神。

  雖然這個世界的孩子們十分孱弱，但他們卻很快樂。

  11月中旬，已經要入冬了，學生們穿著冬季校服，往返奔跑於兩個籃球架之間，不停追逐著躍動於人群的籃球。

  顧雲又順著籃球移動的軌跡，看見了站在場外背後而立的體育老師。

  有點溫馨。

  讓他莫名想起了兒時長老們教導他們的日子。

  這就是妹妹生活的世界，顧雲少見地拋開了雜念，靜下心來看待眼前的一切。

  不，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長老說過，戰士不能停下腳步，死後自能長眠。

  經過顧雲一個下午的努力，統計已經大致上有了結果。

  其中，孫正以27票遙遙領先，白飛以13票緊隨其後，倒是胡偉的名字並未出現在這個表單之上。

  可是，居然有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把票投給了顧天天。

  一男兩女。

  這顧雲當然不能忍，他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給三人進行了心理輔導，核心思想是告誡他們要善於發現生活中的真善美，不要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眼睛。

  三人聽後深受啟發，立刻改變了想法。

  轉投了顧雲一票。

  而在這場聲勢浩大的關於最討厭同學的調查活動中，顧雲以42票的優異成績輕取孫正，牢牢占據了榜一的位置。

  他的勝利無可動搖。

  這麽說來，下一個遇襲的人……

  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畢竟他已經這麽招人討厭了。

  他的想法很快被操場上嘈雜的聲音打斷了，剛才還在追逐籃球的學生們不知何時圍成了一圈，對著體育館二樓指指點點。

  顧雲起身退了幾步，朝樓上看去。

  體育館二樓有個露天看台，此刻孫正正背靠著看台，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漲紅了臉的女孩子。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孫正聳了聳肩，“我已經厭倦了。”

  人渣孫正！

  圍觀的男生們咬牙切齒，義憤填膺。

  孫正是個渣男的事盡人皆知，高中三年，這種事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次。

  可是最離奇的地方在於，盡管連女生們都知道孫正是個渣男，但卻依然有女生飛蛾撲火般地湊上去。

  總有人覺得自己是萬裏挑一的天選之女，能通過自己的魅力讓孫正浪子回頭。

  嗬，女人。

  簡直活在夢裏。

  盡管恨得牙癢癢，圍觀的男生們卻多半希望自己能和孫正換個位置。

  那小子球打得好，校隊主控，人長得帥，好像家裏還挺有錢，人渣是渣了點，但出手很闊氣，談戀愛時送起禮物來也是毫不含糊。

  這好事怎麽全讓孫正一個人攤上了？

  就不能勻一點給他們麽？

  “最、最討厭你了！”

  孫正對麵的女孩子大喊一聲之後，扭頭衝進了體育館裏。

  這一聲喊得傷心欲絕，就連樓下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孫正卻見怪不怪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一開始的時候心中還有些愧疚，可到了現在早已習以為常了。

  沒有絲毫的虧欠感，反而對於下一段邂逅充滿了期待。

  在圍觀群眾的聲討聲中，孫正朝樓下側過臉，做出了一個嘲弄的表情。

  頃刻間仇恨拉滿。

  這一刻，顧雲總算知道孫正為什麽招人厭了，就算他中午對這個熱愛鍛煉的小子有所好感，現在也隻剩下了反感。

  而且顧雲就搞不懂了。

  他承認自己有點囉嗦，又經常看不懂氣氛，但他能討厭到孫正這種地步麽？

  這42票裏，絕對有人是昧著良心投的。

  嘲諷完樓下的男生之後，孫正胳膊向後一撐，準備回球館繼續訓練。

  他自然不會將樓下的人放在心上，隻有校隊和校隊候補能來體育館二樓訓練，所以換句話說，此刻聚集在樓下的，隻是一群無能狂怒的雜魚罷了。

  然而下一秒，身後卻傳來了玻璃破碎的聲響。

  看台的不鏽鋼欄杆猛然向一側發生了傾斜，孫正的這一次發力似乎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樓下的咒罵聲被一陣驚呼所替代。

  最先落下的，是破碎的玻璃，然後是斷裂的欄杆，以及根本來不及調整重心的孫正。

  一切就發生在刹那之間，孫正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抓住看台的邊緣。

  最後卻抓了個空。

  看台正對著一片水泥地，最先落地的玻璃形成一排排尖銳的倒刺。

  見狀，不少學生都捂住了眼睛。

  他們平時恨孫正恨得牙癢癢沒錯，可卻從來沒想過讓孫正死。

  隻有反應過來的體育老師象征性地衝出了幾步，然而理智卻告訴他，這個距離，已經沒救了。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一秒，然後……

  人們看著顧雲如同拎小雞一般拎住了孫正的胳膊，後者先是一愣，接著死死地捂著右臂，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聲慘叫才讓眾人如夢方醒，體育老師三步並兩地衝了過來。

  “胳膊脫臼了，帶他去醫務室。”

  顧雲鬆開了手，開口說道。

  孫正雖然平時鍛煉過身體，但實際上也就比同齡人高出了一些，被人這麽淩空抓下，胳膊自然承受不住反衝力。

  可是他如果不接這麽一下，孫正必死無疑。

  這並不是一場因看台欄杆年久失修而導致的意外事故，顧雲注意到落在地上的玻璃在對方落下時，像是被某種力量操縱著般倒豎了起來，而孫正的落點，恰好是玻璃的位置。

  “你是什麽人？”

  體育老師忍不住問道。

  學生們不懂，可他身為體育老師不可能不懂。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一下直接導致了孫正胳膊脫臼，而一隻手拉住對方的顧雲理應遭到更大的反衝才對。

  可他現在卻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般。

  “夜班保安。”

  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顧雲攥緊了手中的調查報告，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才他所看見的一切，印證了此前的遇襲事件並非謠言。

  這所高中，確實存在著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