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羅春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的確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明達輸了嗎？

  畢羅春不知道，畢羅春隻知道，聚英贏了。

  贏的不僅僅是明達，更是整個華夏！今天的產品發布會上，聚英已經公布了他們的產品售價：7001和8001。

  商人都知道一個道理，價格布滿總數時，例如6999，消費者心理會有一個自我暗示，覺得這款產品不足7000，雖然僅有一塊之差，可是給人營造出來的心理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這幾乎是所有商家通用的營銷手段。

  可是今天，聚英居然張狂的連如此簡單的營銷手段都不屑一顧！不可思議的是，依然贏得了滿堂喝彩！方誌強不怪群眾，他們隻是一群被洗腦的可憐群體。

  方誌強不怪聚英，他們隻是做了一個商人該做的事情。

  即便他們盜用了明達的專利，即便他們處處暗地裏針對明達。

  方誌強隻怪自己還不夠優秀，隻怪自己不能研發出一鳴驚人的產品，隻怪自己無法破譯那個係統密碼……6999和7001，僅差兩塊錢，跨越的卻是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一道明達與聚英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然而現在，說這一切都已經毫無意義。

  即便方誌強還不敢相信，即便方誌強還不願意承認，可是鐵一樣的事實擺在眼前：明達輸了，一敗塗地！畢羅春沒有回答方誌強的問題，而是就這樣呆呆的站在方誌強的身旁，一直都沒有說話。

  兩個男人在角落裏一直站到了天亮。

  畢羅春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

  緩緩抬步，走到方誌強的身邊，看著方誌強一動不動的身形，畢羅春緩緩伸出手，在方誌強手臂上輕輕拍了拍，道：“強子，人生如戲，過眼雲煙，不必強求。”

  然而，緊接著，方誌強七尺身形赫然倒在了畢羅春的眼前！“嘭！”

  畢羅春沒來得及去扶住方誌強的身形，方誌強已經倒在了地上。

  畢羅春這才發現，方誌強居然站著睡著了！不，準確的說不是睡著，而是暈倒。

  因為倒地之後的方誌強依然沒有醒來。

  畢羅春看著方誌強那幹涸的嘴唇上一道道紅色的裂縫，他煞白的臉色上毫無血色，立即撥打了急救電話。

  在醫院醒來之後，方誌強強行下了病床，不管畢羅春怎麽阻止，方誌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畢羅春很懂，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方誌強暈倒的事情，包括李瀟瀟，也包括劉豔。

  跟在方誌強身後走出來的畢羅春想要開車送方誌強回家，可方誌強並沒有上車。

  無奈的畢羅春隻好就這樣一路跟在方誌強的身後。

  他沒有勸說方誌強吃飯，也沒有勸說方誌強注意休息。

  因為他知道，沒用。

  方誌強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就這樣走著走著，來到了一個公園。

  公園的長椅上，坐著一位六十多歲左右的老大爺，大爺的麵前擺著一個嬰兒車，車子上坐著一個不滿三歲的嬰兒。

  “小家夥，真夠頑皮的！哈哈！”

  老大爺一臉幸福的伸出手指，在嬰兒的小手上輕輕的摸了摸，笑道。

  看到這一幕，方誌強笑了，隨後緩緩走了過來，在嬰兒車的旁邊蹲了下來。

  老大爺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方誌強，從方誌強的臉色中，老大爺似乎看出了什麽。

  隨後，老大爺歎了一口氣道：“哎……如果那晚，他沒有喝酒的話，該有多好？”

  說完，老大爺再一次深情的望著自己眼前的嬰兒，表情突然深沉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慌忙的跑了過來，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嬰兒車上的時候，才穩住表情。

  “爸！您怎麽又一聲不吭的帶著孩子到處跑啊？

  這多危險啊！”

  婦女抱起嬰兒車裏的嬰兒，說這話的同時，還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方誌強。

  “我……我出來找孩子他爸的，那晚他就是在這條路上出的事……”老大爺回過頭，指著身後的馬路，一臉茫然的說道。

  “爸……走……我們回家……”婦女立刻淚流滿麵，伸出手拉著老大爺的手掌，再度把嬰兒放在嬰兒車裏，一手推車，一邊攙扶著老大爺，緩緩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方誌強又聽到老大爺笑道：“哎……香兒在那邊一定想我很久了，我說麗麗啊，要不然你就讓我過去找她吧？

  她一個人一定很孤單……”方誌強站了起來，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強子……”畢羅春很擔心方誌強此刻的狀態，緩緩上前，拍了拍方誌強的手臂。

  然而話剛出口，方誌強突然說道：“回家！”

  轉身，上車，回家！“瀟瀟！”

  開門進入，方誌強大聲喊道。

  李瀟瀟從臥室裏快步跑了出來，看到方誌強風塵仆仆的樣子，李瀟瀟立刻就流出了溫潤的淚水，一把抱緊方誌強道：“強子……你辛苦了……”今天聚英發布會的事情，李瀟瀟都已經如數知道了，她也知道明達輸了，也知道方誌強輸了，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方誌強在什麽地方。

  方誌強住院的時候，李瀟瀟曾給畢羅春打了電話，不過畢羅春並沒有說方誌強在醫院，而是說他在集團。

  “傻丫頭，我有什麽好辛苦的？

  不哭不哭！”

  方誌強緩緩低頭，擦拭著李瀟瀟臉頰上溫熱的淚水，微笑柔聲道。

  方誌強的反應讓李瀟瀟很疑惑，也很意外，她不太清楚方誌強此刻是怎麽樣。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經受這麽大的打擊，怎麽可能表現出如此淡定不在乎的模樣？

  “強子……你怎麽了？”

  李瀟瀟抬頭，紅紅的眼睛盯著方誌強，手掌撫摸著那紮手的胡渣，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啊？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不用擔心我瀟瀟，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要聽哪一個？”

  方誌強摸著李瀟瀟的手，繼續微笑柔聲道。

  “好……壞消息……”李瀟瀟茫然失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沉吟良久之後說道。

  “嗯……壞消息是，聚英的發布會很成功，看起來明達似乎已經輸了。”

  方誌強也沉吟了片刻，非常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如此說道。

  “那好消息呢？”

  李瀟瀟繼續問道。

  “好消息是，我發現我越來越愛你了！”

  方誌強伸出雙手，抱著李瀟瀟可愛的臉蛋，聲音有些激動的喊道。

  李瀟瀟在此刻聽到這句話，內心五味雜陳，驚詫、感動、激動、錯愕、心疼、心酸……沒有人能夠描述李瀟瀟此時的心情，或許，隻有她那痛苦流涕的表情能夠展現得出來。

  “好啦瀟瀟！我真的沒事，人生嘛，匆匆幾十年，沒了什麽都可以，隻要有你，我依然會幸福快樂！”

  方誌強撫摸著李瀟瀟的腦袋，繼續說著。

  可是李瀟瀟卻哭得止不住，她很清楚，明達一旦輸了，方誌強背負幾十億的債務，即便所有人都不追債，可方誌強也逃脫不了法律的製裁！接下來，原本應該幸福燦爛的一生，方誌強都必須要在監獄裏度過！“強子……我不想失去你……我要你陪著我……”李瀟瀟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心酸徹底釋放了出來。

  在方誌強的懷抱裏哭的天昏地暗。

  小愛李醒來，大哭了起來，似乎聽懂了他們之間在說什麽一樣。

  可是，李瀟瀟這一次沒有鬆開方誌強，立即去哄小愛李，而是繼續緊緊地抱著方誌強。

  “傻瓜，你怎麽會失去我呢？

  我一直都在……”“不……強子！我們現在抓緊時間把所有公司都處理了，亞美處理了，明達處理了，佳家處理了，咱們把債務還上，好嗎？”

  李瀟瀟突然抬頭，認真的看著方誌強急切的說道。

  可是自己話還沒說完，李瀟瀟就再度哭了起來。

  她知道，這不可能。

  方誌強笑了。

  因為李瀟瀟急切的表情。

  因為他的內心真的很幸福。

  因為自己無論失去什麽，李瀟瀟都願意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

  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