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誌強呆呆地看著王霞的背影消失很久，才回過神來，說不清楚心裏頭是什麽滋味，但是感覺好像還有些隱隱的抽痛。他強迫自己收回這種情緒，回到現實中來，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他去麵對，亞美的問題到底要如何解決。愁緒翻湧，他本能地反應是去口袋裏掏出一根煙來解悶，但是摸了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從李瀟瀟自殺被曝光以來，他怕再被人鑽空子，早就不敢抽煙了，剩下的煙全被他泄憤地撕了扔了。他怏怏地回到病房裏，才想起自己已經很多天沒有離開過這方寸之地了。玻璃上倒影出來的臉都是那樣的陌生了，因為最近一直不見天日皮膚變得蒼白，壓力和抑鬱更是讓他看起來特別的萎靡鬱悶。

  方誌強收回視線，看著床上躺著的李瀟瀟，苦笑著說：“等你醒來，會不會不認識我了，會問我，這是哪個小白臉啊？怎麽一臉的喪氣樣？”

  “告訴我，瀟瀟，你在睡夢裏是否開心？如果你是開心的，比現實中更自在更愉快，那你就這樣的睡下去吧，我會一直的守護你。能遠遠地離開現世的紛擾痛苦，未嚐不是一種幸福。”方誌強凝望著李瀟瀟的臉，癡癡地說著。

  李瀟瀟自然是一動不動，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回應來告訴他。方誌強望了她很久，才歎了口氣：“不管怎樣，能像此刻這樣陪在你身邊，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種幸福了。”

  曾經他們有那麽多幸福的時光和機會，李瀟瀟為他學著做菜，給他過生，像尾巴一樣喜歡粘著他纏著他跟在他身後，可是他卻沒有及時地抱住她。

  方誌強打開手機音樂，調低了音量：“這是我最近在聽的一首歌，放給你聽一聽。”

  手機裏流淌出來的，是汪峰的《你是我心愛的姑娘》，汪峰蒼涼的聲音在病房裏回蕩著，方誌強不自覺地輕輕跟著哼唱起來：“……但是希望你明白，我就在你審判，無論你在多遠的地方。即使你變了模樣，即使你把我遺忘，你永遠都是我心愛的姑娘……”

  “瀟瀟，我最近翻來覆去都是在聽這首歌，每聽一遍，心就疼一次。這首歌總是讓我想到你，我不知道你現在算是在我身旁，還是在遠方，甚至於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真的已經徹底忘記我了；我們也不像這首歌裏唱的那樣，你的確是我唯一愛過的姑娘，的確我愛過別的人，但是此刻，我的心裏最愛的，隻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明白我的確是愛著你的那一刻，心忽然間平靜了，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糾結。就好像一個人一直在躲避著自己的命運，但是最終接受了才發現自己終於坦然了，沒有了那種東躲西藏的害怕。”

  “我逃避了那麽久，才發現逃不出你的感情，才知道當初的你是如何的難過。”方誌強心酸地說著，“如果可能，我想用餘生的感情，去補償你。還記得你的夢想嗎？你說，我們一起去私奔，去西藏，去可可西裏，我們騎著一匹馬，你坐在我懷裏，我擁抱著你，在陽光和風底下肆意地奔馳，去書寫隻屬於我們的愛情……”

  方誌強忍不住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李瀟瀟的臉，低聲說著；“我現在才明白，你是那麽的向往愛情和自由，也是到現在才明白，它們是多麽的可貴。現實裏的一切，我曾經以為的物質、財富，其實並沒有你的愛情和自由來的更重要。真的，我曾經以為物質和財富決定感情，但是現在我才明白，它們的存在，隻是為了我們更好的追求自由和愛情；但是如果卻因為它們，阻礙了自由和愛情，那我也可以向你一樣，什麽都不要。隻要我們兩個人，隻要那片草原，而我們，像風一樣自由，像你愛我那樣愛你，也像我愛你那樣愛我……”

  方誌強輕聲說著：“真的很想帶你離開，遠離這一切紛擾。把所有讓人痛苦和沉重的現實全忘掉，我們像是生出翅膀一樣……像是飛一樣……不要讓你承受任何不快樂的一切。”

  此刻的亞美，對於他和李瀟瀟來說，真的是不可承受之重，他真的希望可以帶瀟瀟去一個沒有這些煩惱的地方。

  方誌強伸手輕撫著李瀟瀟光滑的長發，久久地望著她，隨即低聲地隨著手機裏的音樂唱起來：“……願上蒼為你指引平坦的道路，願命運讓你遇見善良的人們，願遠方的陽光和璀璨的燈火，為你照亮每一片未來的天空……”

  這首歌他很早之前就聽過，也癡迷過，但是當時年少，完全沒有深刻的體會，是一直到了此刻，看著眼前的李瀟瀟，他才明白，歌的背後藏著的是怎樣一種無法言說的傷痛和摯愛，不是愛到深處愛到極致，是無法唱出這樣的歌的。

  而此刻方誌強就這樣，麵對著李瀟瀟，一字一句輕聲地哼唱著，他唱的忍不住要流淚了。

  然後下一刻，他看見李瀟瀟的眼皮動了動，眼睫毛顫了幾下，接著緩緩地睜開了眼，眼神還是渙散的，充滿了茫然。

  方誌強的歌戛然而止，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唱不出來。整個人完全呆住了，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不能置信。他覺得肯定是自己的幻覺，太希望瀟瀟醒來所以會有這樣的幻覺。直到瀟瀟無力地轉動視線，但是因為長期的僵臥，身體也十分虛弱，還無法真正地轉動頭，隻能是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他，喉嚨裏擠出非常模糊的兩個字：“強子……”

  方誌強又愣了足足兩秒，才一蹦三尺高，直接撞到了桌角，痛得直抽冷氣他也顧不上了，驚喜萬分地喊著：“瀟瀟，瀟瀟你醒了……你醒了……”

  他想一把抱起瀟瀟在懷裏，大聲說你終於醒了，可是看著瀟瀟胳膊的紗布還有滿身的管線，連碰都不敢碰瀟瀟一下，隻能著急而又欣喜地圍著病床轉，嘴裏翻來覆去隻有一句：“你醒了，你醒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眼淚居然不知不覺地流了滿臉。他真的很少這樣失態過，可是此刻實在太激動了，完全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李瀟瀟叫完那一聲以後，好像是用盡了力氣，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再度疲倦地閉上眼睛，方誌強慌了，趕緊叫著：“瀟瀟，別睡了……我叫醫生……”他倉促地按響呼喚鈴，然後焦急地說著：“瀟瀟，醫生馬上來了，千萬別睡，堅持住，聽著，我有句話對你說，你聽完再睡。我愛你啊瀟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