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浴室的門後，張恒並沒有著急打開水龍頭，而是又望向樊美男。

  “我們或許還能找到其他的辦法，你不一定要這樣的……”

  “是，你說的沒錯，但是你的朋友估計是等不了那麽久了。”樊美男道，深吸了一口氣扭開浴缸上的水龍頭，“等下我可能會掙紮，忍不住想要把頭抬起來，你要確保我的口鼻不會離開水麵……”

  樊美男頓了頓，又道，“把時間定在4分鍾吧，太短的話我我可能看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太長的話……”

  “太長的話你有可能會腦死亡，即便救回來也隻能成為植物人。”張恒接道，“人在缺氧的情況下，大概5分鍾就會致使腦細胞死亡，我會在5分鍾內讓你能夠重新呼吸的。”

  “嗯，你知道就好。”樊美男道，“好吧……我沒有其他什麽事情要交代了。”

  她又看了眼浴缸，不過這會兒水才剛接了一半。

  樊美男趁著這個時間解開扣子，脫下了外衣，隻留下了最裏麵的一件小背心。

  雖然她盡可能的表現的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但是明顯加重的鼻息還是出賣了她此刻內心的感受。

  之前兩人第一次見麵張恒抱著樊美男逃跑的時候就發現她的體重很輕，不過她一般都穿的鬆鬆垮垮，外表上也很難直觀的看出來，現在等她脫掉上衣，張恒才發現她是真的很瘦，手臂也很細，幾乎沒什麽肉。

  樊美男似乎不是很習慣被人這麽盯著看，抱著手臂稍微轉過了點身去，小聲嘀咕了句，“怎麽這麽冷。”

  “我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麽能加熱的東西。”張恒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拉開門。

  但是很快被樊美男給製止了，“別，就這樣就好，反正也沒有多長時間。”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浴缸裏接滿水，樊美男伸手試了下水溫，對張恒道，“我們開始吧。”

  後者點了點頭。

  樊美男的臉上很少出現這麽嚴肅的表情，不過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她也沒有拖泥帶水，一頭紮進了浴缸中。

  世界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她的耳邊再沒有其他的聲音，黑色的頭發像水藻一樣飄散開來，從她的嘴邊吐出一串氣泡，從水底到水麵，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生活在海底的美人魚。

  不過這幅美好的畫麵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很快樊美男就有了缺氧的感覺，生存的本能讓她想要抬起頭來，重新呼吸到空氣，但是理智卻讓她保持著現有的姿態，直到肺部殘留的空氣越來越少，樊美男也變得越來越掙紮。

  不過就在她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隻手按住了她的頭部，將她的臉牢牢壓在了水中。

  浴缸裏的水猛烈晃動了起來。

  樊美男的掙紮變得越來越激烈，最終，對於呼吸的渴望超過了一切，她拚命的想要掰開背後的那條手臂，指甲劃破了張恒的皮膚，劃出了一道道血痕，然而卻始終無法抬起頭來，又過了一會兒，隨著氧氣的流失樊美男掙紮的力氣也變得越來越小。

  …………

  這個過程對於身後的張恒來說同樣也是一種煎熬。

  尤其當他親眼目睹樊美男溺水的整個過程，看著她拚命的求生，不但沒法給與她幫助，反而還要親手將她拖入深淵。

  心裏素質不好的人或許這會兒也已經崩潰了，然而張恒的手臂從始至終都很穩定，即便被樊美男撓的血肉模糊，張恒從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手。

  不過在最後的時候張恒遲疑了一下，還是拉起了樊美男的一隻手，後者不知是否因為用盡了力氣，再被張恒握住手後終於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直到再沒有任何動靜，又等了五秒，張恒把已經沒有了呼吸的樊美男從浴缸裏抱了出來。

  而這時時間剛過去了一分半鍾。

  張恒將樊美男那幾乎沒有什麽體重的身體放在了地麵鋪好的浴巾上。

  現在的樊美男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讓她看起來有種虛弱的美。

  張恒盯著右手上海星的指針。

  四分鍾的時間，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如此的漫長。

  張恒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二十秒就開始施救，兩手按在樊美男的胸前，對她進行心肺複蘇。

  然而一組按壓過後後者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樊美男依舊緊閉著雙眼，也沒有呼吸。

  張恒這時候也不顧不了那麽多了，直接將樊美男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俯下身體，對樊美男進行人工呼吸，之後重複之前的按壓動作，再進行人工呼吸……

  兩輪過後樊美男的頸動脈終於開始有了脈搏。

  於是張恒也放棄了按壓，繼續重複人工呼吸。

  直到有一次兩人的嘴唇分開，張恒又伸手下意識的去檢查樊美男的脈動，卻發現後者不知在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

  兩人的目光相對，下一刻樊美男突然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隨後沒忍住吐在了張恒的大腿上，她從晚上到現在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隻在ktv喝了點啤酒，吃了兩袋瓜子，現在沒消化完的部分也被她吐了出來。

  不過張恒也沒有什麽嫌棄的表情，抱起樊美男，讓她能背靠在浴室的牆上，隨後用幹淨的毛巾給她擦著頭發和臉頰。

  “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樊美男用虛弱的聲音的。

  “嗯，有什麽事情等會兒再說，”張恒用洗漱的玻璃杯給樊美男接了點水，“先來漱個口。”

  樊美男伸手，然而卻接過差點沒拿穩，關鍵時候張恒又拖住了杯底。

  “還是我來吧。”張恒把杯子裏的水湊到樊美男的嘴邊。

  後者吸了一口，在嘴裏漱了漱，又吐進一旁的馬桶裏，“抱歉，你的褲子……我不是有意的。”

  “有鑒於我剛剛把你的腦袋一直按在水裏，你吐在我的褲子上已經算是比較溫柔的了。”張恒道。

  “有那麽一刹那我真的擔心你救不會我，或者你把我救回來但是我的大腦已經受到什麽不可逆的損傷。”樊美男又貪婪的呼吸了兩口空氣，“我很肯定這輩子我大概不會再做這麽瘋狂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