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黑的。

  莉萊坐在床邊，撐著下顎，像是沉睡的雕像。

  她確實在睡覺，用這種姿勢睡了一夜。

  這是她自學生時代起就遺留下來的習慣，用碎片化的時間睡覺，在書桌上睡，在長椅上睡，將時間利用率最大化。

  莉萊睜開眼睛，看一眼時間，現在是清晨五點，她已經睡足了五個小時。

  簡單洗臉，然後出門。

  得去排練了，在這個天還沒亮的清晨。

  演員的生活也異常苦逼，抑鬱和猝死是行業正常現狀。

  在去劇院之前，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一番跋涉，來到了灰燼家門口，敲響大門：“灰燼在嗎，我是莉萊。”

  敲了好久的門，門內才傳來昏沉沉的聲音：“莉萊？你一大清早來幹嘛啊？”

  大門打開，灰燼露出還沒睡醒的幽怨眼神看著莉萊。

  “你今天晚上，有什麽跨年安排嗎？”莉萊問。

  “今天晚上......店裏有活動.....”

  “哦，那沒事了，再見。”莉萊問完就走。

  灰燼：“？？？”

  合著你一大清早過來把握吵醒，就為了問這個問題，問完就走？

  敲你嗎！給我回來，我要砍死你！

  當然灰燼也沒精力去砍，隻能自認倒黴，繼續睡覺。

  莉萊安心了，起碼這群傻逼隊友不會突然出現在劇院現場，唯一的隱患是奧希婭和莎裏菲。

  路上行人稀少，天色將明未明，行至一座橋上，莉萊忽然對著橋上的風景思考起了人生。

  當演員，到底能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莉萊已經思考不動了，隻能褐卡蒂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如何將這個角色演好。

  莉萊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好像也不用一定要演好哦？

  她也可以演得很爛，照樣也能達到“引誘秘警隊來調查”的效果。

  莉萊搖了搖頭，覺得這樣不太好，哪怕是出於強迫症的心理，也想去演好一個角色。

  還有一種可能性，叫演得太好，招致了不必要的麻煩。

  忽然，旁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呀，這不是拉薇藍小姐嗎，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見你。”

  聞聲望去，一位高挑的精靈正站在不遠處的寒風中，樸素的衣襖，厚實的下裙......貝芙蘿尼，正以意外的表情看著莉萊。

  啊，又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莉萊整理心態，點頭而道：“真是巧呢，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您。”

  “你也是來練聲的嗎？”貝芙蘿尼微笑著說，她今天很樸素，白精靈高亢華麗的外形都被衣裝緊裹。

  “對啊，我還在上學的時候，都是到河邊練聲呢......a......A......啊....啊啊......”莉萊象征性對著橋外的風景練了幾聲。

  “這麽巧啊，我也是在這晨練的呢。”貝芙蘿尼也麵向了橋外，像天鵝一樣發聲，更為洪亮優美的聲音發出，音調持續地攀高，長久不斷。

  莉萊睜大了眼睛，看著貝芙蘿尼驚豔的側臉。

  在她的聲音落下的一刻，太陽也出來了，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在她的麵容上，仿佛金烏蘇醒。

  “呼.....呼......”貝芙蘿尼按壓了下胸口，挽著馬尾堪笑，“不行了不行了，好久沒練過聲了，有些吃不消......”

  兩人對視半響，笑容一鬆。

  幾分鍾後，早茶店裏，兩人在一間包廂坐了下來。

  鬆軟脆香的培根麵包，加了麥片的奶油蘑菇湯，可口得讓人大腦顫抖。

  “一晚上過去了，對角色有感悟嗎？”貝芙蘿尼問。

  “果然，還是有些不太熟悉呢，有些地方不太能吃住。”

  “那可不行哦，拉薇藍小姐，作為我的搭檔，你必須得在舞台上驚豔四座才行，今天還有一整天的時間，我們還有機會......不然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呢。”貝芙蘿尼溫和地說，但能感受她認真的態度。

  啊，必須得演好了，不然的話她可不會放過我嗷。

  莉萊心中悵然苦笑，抿了一口奶油麥片蘑菇湯，沁人心脾。

  回想自己這幾個月以來所做的一切，莫名的蠢感湧上心頭。

  天輝覆滅，流落到了蘭霜堡，很幸運地遇上了奧希婭，有了一個算是溫馨的小家，雖然莉萊整天嚷嚷著要提錢落跑，但實際上也不太想走，奧希婭的奶茶和廚藝，莎裏菲雖然毒舌但也很可愛，最近又有了一群傻逼隊友。

  再把時間線往前推一些，英靈殿的學生時代，當初也沒有什麽念想，隻想快點畢業，功成名就，具體為什麽要功成名就也不太明白，隻因為一直都處於這樣的大環境下。

  眉心觸動了起來，莉萊有些記不起來，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自己一直走下去？

  黑色的情緒沒來由湧了湧。

  “無論飾演任何角色，都需要尋找自己與角色之間的共通點，拉薇藍小姐，能講一講你過去的經曆嗎，我能試著幫你尋找這個共通點。”貝芙蘿尼說。

  “你有嫉妒過某個人嗎？”

  “嫉妒？”莉萊重複著這個詞。

  “其實啊，嫉妒才是人最大的動力啊，如果不是懷著強烈的願景，又怎能走完這條荊棘之路呢？”貝芙蘿尼真摯地說。

  嫉妒這個詞，隱隱地觸動了莉萊，她有些沉默不語。

  “嫉妒，和蘿莉歐這個角色有關嗎？”

  “關係不大，但嫉妒是人很常見的一種情緒，羨慕太溫和，恨意太遙遠，而嫉妒正好合適......它是一種很強烈的刺痛、鞭笞，能讓人在最清醒的情況下感受羞辱和憤怒，所以它才能長期支撐一個人的前進。”貝芙蘿尼說。

  莉萊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能有很多人嫉妒過她，但她似乎沒有過這樣嫉妒別人的經曆。

  執著的念想，執著到足以讓一個人粉身碎骨的念想。

  很多情感像絲線一樣在她腦子裏雜亂交織著，把時間線前引，再前引......

  “那貝芙蘿尼小姐您呢，你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呢？”莉萊反問道。

  貝芙蘿尼怔了怔，將茶杯端放。

  “有一個好友對我的觸動很大，她那天哭著對我說，她已經過世的奶奶是國家的戰爭英雄，而她隻能去給人做情婦，為了生計，她隻好將奶奶的榮譽勳章都賣掉......我其實一直覺得當情婦也沒什麽不好的，直到我聽到她這番話，我害怕了，必須得去找一份正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