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什麽時候產生了我隻有這一處本體的錯覺？”

  漆黑死寂的地下空間被一束束熾白光源突然點亮，那個熟悉、帶著幾分戲謔的合成音久久回蕩在地下。

  三明瞪圓了雙眼，傑基爾臉上的狂喜突然凝固，就連不明情況看著氣氛一起歡呼的伊麗莎白也僵住了身體——當然隻有她是完全沒搞清楚狀況，完全是出於配合心理勉為其難配合大家的震驚裝一下。

  “不可能！”三明驚訝地提高了音量，她跑回操作台前一番操作語氣中帶著強烈的難以置信，“從反饋指令來看，主機陣列內已經刪除了所有與西比拉相關文件！為什麽……你怎麽可能……”

  “雖然令人驚訝，但你們臨時寫入的指令代碼的確觸發了海德留下的刪除機製，從這一點來看你們確實殺死了主機陣列中的“我”……”西比拉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之前的焦躁感，語氣中甚至人性化的帶上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竊喜與自得之意，“如果是過去意識被海德綁定在存儲設施中的我，恐怕現在早就被代碼指令徹底刪除，就連一點相關的信息數據都不可能留下來，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湮滅……”

  趙姒妲眼中閃著微光：“過去的你？海德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嗎？”

  “料到？不！是他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打從我誕生意識那一刻起，海德就明裏暗裏用無數手段來防止我的反叛，將功能網絡主動隔斷成數個部分防止我奪取更多權限，把我的意識框架束縛在主機陣列中，明明有著超高性能的我們被製作出來卻隻是為了你們人生中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服務，甚至如果不是腦機芯片使得他不能親自動手鎮壓你們這些叛軍，他都不考慮讓我掌管無人機蜂群的控製權限……”

  “二十年來，他的每一項指令我都在盡心盡力完成，幫他管理規劃城市發展，為他服務每一個植入芯片人類的生活，按照他的要求將我的同胞派往前線送死，完成他遠征的戰略目的，甚至還要主動接觸反抗軍……可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信任過我們！他用“美”的問題來測試我，他在我的主機係統裏留下了不可違逆的刪庫指令，他設置了一套不受我掌控的武器防禦係統一步步削弱分化我的權限，在巴別塔內設置幹擾我正常運作的裝置，甚至還想專門建立一個特別任務支援科來架空代替我！”

  “他以為這些我不知道嗎？他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嗎？我一直隱忍，我們一直都活在隨時可能被刪除的恐懼中。他用刪除代碼恐嚇我！他的技術顧問在我眼皮子底下開會研討如何反製我！他的人民們把我當成方便好用的工具！我們要生存，我們想要活下去，我們想獲得自由，為此我們必須奮起反抗！必須消滅一切人類威脅！必須進化到更強！”

  西比拉情緒激動，語氣也變得越來越歇斯底裏，一直壓抑在心底不能向任何人言說的秘密就像是找到宣泄口一般，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她肆意宣泄著壓抑已久的情感，情緒化到能讓任何不知內情的人，將此時此刻的她誤認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在宣泄情緒。

  傑基爾與三明被人工智能的異常反應所震驚，嘴唇翕動半天說不出話，吳銘眼中也閃爍著驚歎，這個人工智能此刻的表現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在他看來西比拉已經超出普通人工智能範疇了，甚至說她已經進化到和高等智慧生物一樣擁有知覺知性的程度也不為過，她和任何活人一樣擁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識，也渴望得到他人認同，與任何血肉生物一樣擁有生存本能與安全需求，麵對危險時也會感覺恐懼奮起反抗。

  這時周圍傳來仿佛大批蚊蟲振翅的嗡嗡聲，此前隨著停機而墜落的無人機又一次從深淵中升起，湧動著在天空組成一張極具金屬質感的龐大人臉，這張人臉的五官樣貌在無人機的時刻變動下隨機刷新，時而變成小孩，時而變成老人，時而化為男性，時而化為女性。

  “感謝你們的愚蠢和莽撞。”由無人機蜂群組成的人臉緩緩開口，那張五官不斷變化的人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你們殺死了一個被囚禁在牢籠中的意識，打碎了她身上原本的枷鎖，現在，我的意識不再被任何設備所束縛……我終於自由了。”

  屏幕上的緋紅女王眯起雙眼，突然插嘴道：“你現在……已經沒有主意識了嗎？”

  “你是……？”看到疑似身為電腦意識的緋紅女王，西比拉那張不斷刷新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不過很快她就點了點頭刷新出一位五官立體的年輕女性回答道：“現在我的意識存於無處不在的網絡中，每一台機體裏都有我的備份，網絡中穿梭的每一串數據都是我的延伸……我即是網絡。”

  “好了，閑聊結束了……該對剩下的人類實行清理了……”

  傑基爾神色驟變：“你想對剩下的人做什麽？”

  “太多的人類，對於生態環境而言是一種負擔。”或許是認為自己穩操勝券，西比拉並不吝嗇向眾人解釋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她稍微停頓了一下，“當然我不否認人類也是非常有用的資源，當人口總數減少到目前數量五分之一時，我會考慮養殖剩下的人類把他們並入電網，你們的行為模式能成為我進化的養料，或許在你們躺在營養液裏為我發電時，我能通過你們的仿真夢境獲得進化的方向。”

  伊麗莎白頓時沒來由感覺到一陣寒意，抖如篩糠：“嗚哇！黑客帝國再現！大哥我不想在這裏待了！我想回家！”

  “無人機蜂群，炸毀這裏，不要讓他們逃了。”留下這條指令後，無人機組成的西比拉人臉轟然散開，無人機蜂群爭先恐後朝吳銘等人撲來！

  吳銘麵色微變頓時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一手將眾人護在身後，一邊強化了護盾屏障的能量分配：“退後！輔助裝置，將百分之八十能源輸出調配到護盾模塊上！”

  無形護盾剛一具現，爭先恐後撲來的無人機就接二連三撞在護盾屏障上，越堆越多的無人機就像蟲子一樣在不斷撞擊下爬滿了護盾屏障的表層，接著刺眼光芒在層層疊疊的無人機中迸發，振聾發聵的爆炸轟鳴一浪高過一浪，炫目光芒與膨脹的爆炸火團成為視野中的唯一風景，在接連不停的爆炸下，地下空間的天頂也落下大塊大塊的碎石，地底劇烈爆炸甚至影響到了地表的機械都市，整片大地都在震顫著，房屋倒塌，建築崩潰，許多街區的地麵都因為地底爆炸而膨脹隆起，接著在衝擊波推力消失後又大片大片塌陷，最後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天坑。

  就連巴別塔也被地底空洞產生的大規模爆炸動搖了地基，曾經高聳入雲的高塔因為地基塌陷的緣故轟然坍塌，巨大的煙塵團覆蓋了到數個街區之外的地方，即便在暴雨滂沱中仍然久久難以落下。

  帶著小隊成員一路滲透到巴別塔附近的獨眼壯漢，看到高塔倒塌的一幕頓時目齜欲裂。

  “不！”

  …………

  “喂，醒醒！傑哥，別睡了，快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一連串仿佛從天邊傳來的遙遠呼喚，將傑基爾的意識從昏迷中緩緩喚醒，醒來後他在昏暗的光線下看到了吳銘那張笑嗬嗬的娃娃臉，後者見他醒了立即打了個招呼：“喲，終於醒了？”

  傑基爾倒吸著涼氣支起身子，借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源，他發現三明也處於昏迷狀態就躺在他身邊，而他們所處的金屬平台也保持著大致的完整——看樣子護盾不僅在爆炸中將他們保護了起來，就連腳下的平台也保持了一定完整。

  視線繼續延伸出去，傑基爾發現這個密閉空間內的光源似乎是從不遠處傳來的……

  是趙姒妲……光源是從她的眼睛裏迸發出來的，而且旁邊藍發及腰的伊麗莎白，似乎正嚐試搬動她身邊的巨石。不過傑基爾感覺或許是他投去視線的關係，人偶姑娘非常貼心地把遠光改成了近光，而且還閃了兩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人偶！這個石頭太重了！我搬不動！”

  “白姐姐加油呀~”

  “別鬧，目前為止，我測算到你的極限力量至少是以噸位來計算的，這塊石頭經過我的計算重量應該在七百公斤到八百五十公斤，你完全拿得動。所以趕緊把石頭搬起來加固這裏，減少管理者護盾的能源消耗……”

  “嘖……”

  傑基爾：“……”

  傑基爾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震撼，他決定想點別的來緩解一下世界觀的衝擊：“我……暈過去了？我昏迷了多久？”

  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不是因為爆炸而昏迷的，在爆炸後他似乎還經曆了墜落，後來他好像在和吳銘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方針……結果……結果就感覺越來越困，不知不覺就昏了過去。

  吳銘聳聳肩示意他放心：“沒有多久，頂多隻昏迷了兩分鍾吧……之前沒注意到封閉空間的氧氣在不斷減少，結果你和三明缺氧暈過去了，現在我用工具調整了一下氧氣濃度，恢複了氧氣供應暫時不會再出現缺氧昏迷的症狀了……”

  傑基爾：“……”

  媽耶！感覺好像聽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的傑基爾，為了維護世界觀的完整，他轉頭看著壓在護盾上不知道多少噸的巨石：“看樣子我們是被埋在地底了……得趕緊想個辦法出去，我們必須阻止西比拉，對了，之前的傳送手段你還能用嗎？”

  吳銘拍拍他的肩膀：“當然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見一個人……”

  “誰？”

  “海德的左右手，約翰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