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這麽說著，腦袋左偏看向了身旁的人，而站在他對麵的趙姒妲也微微轉動腦袋，看向被順手帶到這條小巷子裏來的倒黴蛋——那個最開始被他們搭訕，紅發如火身材高挑的女性此時正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呼呼喘著粗氣。

  趙姒妲雙眼閃著白光，算是翻了個白眼：“管理者，你剛剛逃跑的時候，是你把她帶著一起跑的？”

  然而吳銘卻表現地非常坦然，就連找的理由都那麽無懈可擊：“老趙啊，在跑路之前我尋思一件事：反正我們都折騰出這麽大的動靜了，潛入肯定是沒戲了的，可要是不套出點情報那可就太虧了，所以幹脆就趁著混亂帶個人走。而她呢……”他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紅發女性，“她當時正好就在我身邊，我順手就把砸向她的車給踢開了，然後就帶著一起跑了。”

  “我跟你們說……剛才……剛才真是太刺激啦！”或許是感覺到了他人的視線，紅發女性深呼吸幾次平複了急促的呼吸後抬起頭來，她雙眼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滿臉通紅，也不知是興奮激動導致的還是因為剛剛那一通狂奔：“我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這麽刺激！混亂！又激動人心的場麵！今天可以說是我覺得最有意思的一天了！”

  “可是你們是怎麽做到的？植入腦機芯片的人是不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吧？而且我和阿飛在網絡中也識別不到你們倆的設備誒！明明你們兩個就站在我麵前，卻沒辦法被係統識別存在，既不屬於非法單位也不是合法單位……啊！難道你們是幽靈人嗎？就像都市傳說裏說的那樣：因為腦機芯片出現了異常損壞結果變成了隻能被肉眼直接觀測，卻無法在電子設備上被識別的幽靈人嗎！所以才會引發了這麽大的混亂而沒有被提前控製，甚至就連事後西比拉也沒有反應過來，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告訴我好不好！我也想當個不受腦機芯片控製的隱形人——嗚！”

  紅發姑娘一直沒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吳銘頓時感覺頭大無比：這姑娘聒噪的程度簡直就像把伊麗莎白和緋紅女王綁在一起大聲嗶嗶差不多，她同時具備著前者大驚小怪的旺盛好奇心，以及後者那從不歇息、停頓仿佛連珠炮般的語速，吳銘本以為這段連珠炮般的發問會以紅發姑娘的肺活量終於到達極限而告終，然而沒想到的是，她說著說著卻突兀地發出一聲尖細的‘悲鳴’緊跟著身體就劇烈顫抖起來。

  紅發姑娘像是觸了電的人一樣身體狂抖，雙眼翻白，喉嚨中頻頻傳來似乎忍受著痛苦的嗚咽聲，嘴角緩緩滲出晶瑩的口水，姣好的麵部五官因為痛苦扭成一團，看上去甚是猙獰。

  “管理者！目標大腦活動信號劇烈起伏，處於異常情緒狀態中！”趙姒妲低呼一聲，並指如刀就準備上前打暈紅發姑娘，然而看到更加本質問題的吳銘卻攔住了她：“老趙先別衝動，她暫時沒有危險。”

  不出吳銘所料，片刻之後紅發姑娘身體抽搐、顫抖的頻率開始減緩，最後當她雙腿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她的神智已經恢複，訕笑著向吳銘和趙姒妲道著歉：“抱歉，嚇到你們了吧？其實我剛剛想到了一些危險的事情，結果被腦機芯片給偵測到給打了一針極樂化合物跟特效鎮定劑……不過這種感覺真是舒爽啊，每次都感覺就跟泡了溫泉還順便做了個全身馬殺雞一樣……額，不過那個，能拉我一下嗎？鎮定劑生效後我會在一段時間內無法控製身體……”

  吳銘無語地伸出手將紅發姑娘拉了起來：“你到底想了些什麽啊？”

  “沒什麽，一些即將實施的犯罪行為而已。”紅發姑娘借著力站起身來拍拍身上製服的塵土，毫不在乎地回道，“不過按照嚴重性和緊迫性，腦機芯片為了製止犯罪所給的劑量一般也會不太大，我屬於比較罕見的那種得靠大劑量的極樂化合物跟鎮定劑才能遏製住犯罪衝動的……”

  聽見她的回答，趙姒妲不動聲色瞟了吳銘一眼，雙方相互之間交換了個眼色後，人偶姑娘就開口道：“既然你這麽想不受控製，為什麽不摘除腦機芯片呢？”

  “因為企圖移除腦機芯片也是禁止操作的行為，也是會受到強製介入幹涉的……”紅發姑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鎮定劑的效果隨著她的情緒平複而褪去，她逐漸靠著自己的力量站穩了身子，“再說，其實我也不是那麽想移除腦機芯片，畢竟移除之後我就沒辦法上網了，還會被無人機和西比拉識別成非法單位，要被追捕不說，就連自己專屬的智能管家都用不了，任何城市設施都無法使用，基本就相當於被驅逐出了文明社會……”

  吳銘接過話頭：“所以你才想變成隱形人，既享受著文明社會的便利，又能不受約束地肆意妄為？”

  “其實絕大多數時候，我覺得腦機芯片的存在還挺好的，它不僅有效遏製了犯罪的產生，還極大程度提高了生活的便利性，甚至能訂製一個從樣貌到性格，再到喜好都完美符合自己要求的智能管家，哎！我跟你講啊，我的智能管家叫駭人惡獸，要不……”

  說著她好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猛地一頓，接著一臉訝異看向吳銘和趙姒妲，聲音都提高了八度：“不對！你們不是隱形人？！”

  見她反應如此迅速，吳銘也想不出他們哪裏露了陷，隻能眉毛微挑，麵露微笑，做出一副看上去高深莫測的樣，對她的問題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而是饒有興致地反問道：“哦？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簡單的邏輯推論，就算是隱形人也曾經是正常的芯片植入者，這種常識性的問題不可能不知道……”紅發姑娘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自言自語般嘀咕著：“你們……難道是傳說中的反抗勢力？”

  “正確來說，我們不屬於任何勢力。”接話的是趙姒妲，身材嬌小的人偶姑娘在紅發姑娘逐漸愕然的神色中，褪去了身上的外套，露出了具有球形關節結構的人偶之軀，右手手臂在清脆的關節脫節聲中從她的身上脫離，哪怕關節與關節之間已經分離，仍然能看到若隱若現的絲線藕斷絲連牽在手臂和軀幹之間。

  接著右手手臂進一步自行分解，首先是纖細修長的五指，再是白皙如玉的小臂，最後在清脆悅耳的機關聲中，整隻手臂逐漸分解成一塊塊由透明絲線所串聯起來的一堆零件，而這個時候看著嘴巴逐漸長大，久久無法合攏的紅發姑娘，趙姒妲明白效果已經達到，右臂延伸出去的絲線輕輕一抖，那些一塊塊散亂的零件就在藕斷絲連的透明絲線牽引下快速拚合、還原，眨眼間又複原成一隻完整的手臂。

  “這具至今都無法用科技複現的人偶之軀，就是最好的證明。”

  …………

  地表，不屬於反抗軍勢力，同樣也不在無人機群巡邏、輻射範圍的荒郊野外，一位襯衫短裙的短發少女正抱著一台黑色的筆記本電腦，蹦蹦跳跳走在雜草叢生的野地上。

  “白姐姐，你確定這條路真的正確嗎？”被伊麗莎白抱在懷中的緋紅女王，通過筆記本的攝像頭觀察著周圍環境，“我總覺得這路好像不大對……”

  這已經不止是她第一次開口質疑了，最開始的時候她們還一直都在跟著人群一起撤離，結果不知為何，走著走著她們身邊的人就變得越來越少，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隻剩下她們兩人在錯綜複雜仿若迷宮的地下通道中徘徊，那時候緋紅女王就懷疑她們迷了路，然而每一次，伊麗莎白都會帶著謎之自信地告訴她。

  “沒問題！我的直覺，我跟大哥之間的心靈感應，還有冥冥之中的指引都在告訴我肯定是往這邊走！隻要順著這個方向走，肯定能到的！”

  這一次，伊麗莎白也是帶著滿滿的自信和亢奮回答她的。

  “可我們的目的地不是地下深處的避難所嗎？”不過這一次，緋紅女王沒有那麽好糊弄了，“白姐姐！你倒是看看周圍啊！我們都跑到地表上來了！這怎麽看都應該是走錯路了吧！”

  “哎呀？啊這……”直到緋紅女王忍無可忍直接把話給挑明了，伊麗莎白這才如夢初醒地看向周圍，恍然大悟：“好像真的來到地表了誒，我就說怎麽周圍比平常寬敞了些，天上也敞亮了許多，這問題確實有點大啊……”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差點讓緋紅女王陷入邏輯崩潰中。

  “不過算了！走反了也沒關係啦！反正地球是圓的，隻要一直走，最後總會到達目的地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