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克服恐懼(一)
作者:摸魚王路菲      更新:2020-12-24 04:59      字數:3215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便是恐懼。

  隻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生物都會有著恐懼的事物。

  恐懼,是生物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所產生的自然反應,就像食草動物害怕食肉動物,害怕它們的天敵一樣會本能遠離甚至逃離一樣,是一種印刻在所有生命體生存本能中的東西。

  哪怕在這顆星球上已經成為萬靈之長的人類也不例外,他們用文明和科技武裝自己,用龐大而複雜的社會體係彌補個體的弱小,他們改造自然將自己保護在了冰冷的鋼鐵森林中,若不是同類相殘的話恐怕沒有什麽能危及到他們性命的東西,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同樣會有著各種各樣令他們恐懼的存在。

  霍華德從日複一日的噩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身上的睡衣,濕噠噠的布料黏在他的皮膚上讓人倍感難受,可他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些不適感,一幕幕令他恐懼無比的景象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強烈的恐懼讓他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該怎麽呼吸,霍華德張大了嘴巴想要用嘴呼吸空氣,卻像個被擱淺上岸的魚兒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做著徒勞無用的努力。

  越是驚慌恐懼,喉嚨和肺部仿佛就越是難以控製,窒息感越來越強烈,不過在短暫而又漫長的幾秒鍾後,那一幕幕畫麵閃現就隨之遠去,仿佛將喉嚨扼住的恐懼感也漸漸消退,他也如蒙大赦般大口大口貪婪地喘起粗氣。

  或許這時候就有人會說了,明明是個大男人卻被一個噩夢嚇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那我隻能跟你說,這一點都不誇張。

  很多時候,恐懼感這種東西都不是你自己能控製的,你看恐怖片不覺得恐怖,那隻能說恐怖片裏呈現的恐怖元素並沒有對上你所害怕的點,要是給你整個中國味十足的恐怖片,讓你看看那些笑容詭異直勾勾看著你的紙人,慘白的臉上塗著厚厚腮紅,臉上插著尖刀、錐子的人,他們或許看上去一點都不血腥,但絕對能激發你心中最深處的恐懼,讓你從心底感覺到瘮得慌。

  因為真正的恐懼,是沒辦法單靠理智來抑製和控製的。

  霍華德,男,年齡三十八歲,是一個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老傭兵,拜過去那十多年拿命賺錢,以及某些國家故意當攪屎棍攪亂動蕩地區政局的福,他在危險的動亂區域出生入死,每天與死亡為伴誰給的錢多就接誰的單子,隻花了十多年的時間就賺夠了別人一輩子才能賺得到的錢,便果斷洗手回國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然而就像每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一樣,在目睹了動亂區域的地獄以後,他也沒辦法避免戰爭所帶來的精神創傷。

  昨天夜裏還在談笑風生,暢談著幹完這一票就回老家和女友結婚的戰友,今天就在他身邊被流彈奪走了性命,成為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你所幫助的瘦弱孩童可能下一秒就會拿出手槍,麵無表情地開槍奪走你的性命。

  無人機會在天空盤旋著將士兵們驅趕到一起,在他們以為安全下來的時候用火炮轟炸一網打盡。

  城市被戰火摧毀,建築在炮擊中化為廢墟,哀鴻遍野,士兵和暴徒殺死流離失所的難民,男人強暴女人,強者搶劫弱者……無數死者被曝屍荒野,在烈日的暴曬和蠅蟲叮咬下逐漸腐爛,到處都彌漫著屍臭與硝煙味。

  那簡直就是地獄,除了瘋子和不用直麵戰場的虛偽政客以外,恐怕沒有人會喜歡那樣的環境,在那裏人性被踐踏,道德和法律成為狗屁。在戰場上唯一的安全準則就是沒有安全,唯一的活命技巧就是摧毀一切威脅,所以他們就像是野獸一樣在那裏廝殺,轟炸,滅絕一切威脅到自己的事物,或許他們與野獸唯一的不同是,野獸隻能依靠牙齒和利爪,而他們卻在使用越來越先進,越來越喪心病狂的武器屠戮自己的同胞。

  隻要一閉上眼,那些地獄般的景象就會再次浮現在眼前,槍聲、火炮聲、無人機盤旋的聲音仿佛餘音嫋繞般響蕩在耳邊,讓他徹夜難眠。

  哪怕回到了安全和平的社會,創傷仍然在折磨著他的精神,他會把雷聲當成火炮聲,從淺眠中驚醒連滾帶爬跑到能當掩體的家具後躲著,他會對他人的注視和一舉一動十分敏感,經常會不自覺想要先下手為強殺死別人,甚至連睡覺都會夢到自己回到戰場上繼續戰鬥,這些痛苦和床上,就仿佛獵犬般追逐著他永遠不會罷休。

  創傷後應激障礙,又被稱為PTSD,是個體在經曆或目睹殘酷事件後所出現,並且會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也是霍華德所患上的精神疾病。

  深呼吸好一會後,霍華德從那令他無法動彈的恐懼感中掙脫出來,扭頭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數字鬧鍾。現在是早上八點半,離禮拜開始也沒多少時間了,雖然他家離教堂比較近,但除開洗漱吃飯趕過去的時間也很緊了。

  他沒有猶豫和賴床,踢開被子就換上了一套幹爽的衣物,洗漱過後隨便吃了兩片冷麵包後,就拿著外套匆匆走出了家門。

  剛一出門,街上的寒風就讓霍華德打了個激靈,精神也比之前要清醒了一些。

  或許是禮拜日的關係,街上行人三三兩兩看起來並不多,霍華德幾乎是下意識警惕環視了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後,就披上外套朝教堂的方向走去,結果還沒走幾步他就在拐角處和別人撞了個滿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連連撞退了好幾步。

  霍華德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子,他抬頭一看就發現撞他的是個亞洲男人,而且像個沒事人看都沒看他這邊一眼的時候,這個過慣了戰場生活那種不服就幹的暴躁傭兵,頓時怒從心頭起上前兩步推了亞洲男人一把,嘴裏罵罵咧咧道:“嘿!小矮子!你他媽是在故意找茬嗎?”

  然而詭異的是霍華德感覺自己像是在推一堵牆,不僅沒推動對方,自己反而差點被反作用力弄得後退半步。直到這時亞洲男人這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轉過頭來,臉上向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用著一口十分流利的英語向他道歉:“噢,先生,我對剛剛的無心冒犯感到非常抱歉,先生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喝一杯算是道歉如何?”

  隨著他的道歉,一個五官立體的歐洲人和一個蹦蹦跳跳的短發少女也從拐角處走了出來,這兩人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像是樂於看他出醜一樣,而那個亞洲男人的目光始終直視著霍華德的雙眼,不卑不亢。

  這個小矮子該不會是個基佬吧?霍華德被亞洲男人看得有些發毛,心中不由冒出這個想法,讓他不由感覺到一陣惡寒。

  雖然麵上沒表現出來,但霍華德已經快速審視了那三人一遍,並且在心中暗暗懷疑起來:這三個人不對勁,為首的那個亞洲人看起來身材矮小,撞我那一下卻非常有力量,被我推了一下也紋絲不動,說不定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戰鬥人員。那個混血女人看上去沒啥大不了的,但另外一個人卻有大問題,無論是走路的姿勢,動作姿態來看都像是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老兵才有的習慣……

  想到自己還要趕著參加禮拜,他冷哼一聲:“哼,算了,你以後走路注意點!”說完霍華德便準備越過幾人走入拐角離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亞洲男人卻開口叫住了他。

  “這位先生,雖然這麽說有些冒昧,但你是不是要去附近那個教堂參加禮拜?”

  他在監視我?他們想幹什麽?霍華德聽到這話頓時警惕起來,肌肉也下意識緊繃差點就忍不住動手攻擊,但他馬上就冷靜了下來——他在動手前還是想起自己是活在和平穩定的社會中,而不是動亂地帶的戰場上,不過他也沒有絲毫對那個亞洲男人的詢問作出回答的意思,隻是腳步停頓了一兩秒就匆匆離開。

  霍華德在匆匆離去後並沒有直接朝教堂走去,出於久經戰場的警惕和過度敏感,他先是漫無目的繞了幾圈,依靠自己反偵察能力甩掉了可能跟在後麵的那三人後,這才重新繞回到自己常去禱告、參加禮拜的教堂。

  剛一走入教堂,霍華德就內心莫名放鬆下來——在患上PTSD後,他也嚐試過尋找科學治療的幫助,但藥物治療和心理谘詢那一套效果都不大,反倒是信仰讓他找到了心靈的安寧,這也是這位退役傭兵會定期去教堂禱告、參加禮拜的原因。

  不過這天因為繞路的關係,等他趕到教堂的時候禮拜已經開始了,他推開門的動靜不可避免引起了教友,以及布道台上牧師的注意,一下子受到許多目光注視的霍華德隻能抱歉地點點頭僵硬露出笑容,然後彎著腰趕緊找到一處座位坐下,參加到禱告的行列中……

  霍華德這個小插曲並沒有打亂禮拜的進行,大家仍然按照一如既往的節奏進行著安息日禮拜應有的程序,很快在主禱文過後,每周一次最重要的領受聖餐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