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懲罰(二更)
作者:偏方方      更新:2020-11-01 00:50      字數:4022
  皇帝與宣平侯微服出宮是有緣由的,會碰上老侯爺也不奇怪,原本三人就訂好了地方要在一塊兒暗戳戳地搞事情。

  隻是提前碰到了而已。

  皇帝三人去了附近的一間……戲樓。

  沒錯,就是戲樓。

  世人皆知宣平侯風流不羈,愛美人愛聽戲,他時常出入這裏,卻沒人知道這原本就是他名下的產業。

  三人進了廂房,外頭的小廝將屋門合上。

  皇帝頭上帶著傷,難受得半死,他坐下後,不耐地說道:“長話短說!事情怎麽樣了?”

  老侯爺不敢怠慢,拱手行了一禮,道:“回陛下的話,自打臣回京的消息傳出去後,臣的行蹤便讓人給盯上了。”

  “莊家人?”皇帝問。

  宣平侯抓了把瓜子。

  皇帝瞪了他一眼。

  “唉。”瓜子也不讓吃,陛下火氣真大,宣平侯無奈地將瓜子放了回去。

  老侯爺點頭:“沒錯,今日老臣去了一趟寺廟,安郡王悄悄地跟上來了。”

  皇帝眉頭一皺:“他竟然自己跟蹤你?”

  老侯爺倒不覺著奇怪:“他的侍衛老臣都認識,他隻能自己鋌而走險。”

  要發現安郡王也不容易,去的路上老侯爺幾乎沒有察覺,是回來時安郡王提前了一點上馬車,這才被老侯爺發現了。

  至於他為何自亂陣腳,老侯爺不得而知。

  提到正事,皇帝的臉色嚴肅了幾分:“太後的下落呢?可有眉目了?”

  老侯爺揣測道:“臣認為……太後可能已經進京了。”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何出此言?”

  老侯爺若有所思道:“莊家盡管還在裝模作樣地尋找太後,可他們尋找的速度慢了許多。況且當初安郡王離開京城,表麵是陪妹妹遊山玩水,實際是在沿途打探太後的消息。之後,安郡王之後借著鄉試的名義回京……恕老臣直言,安郡王還年輕,他犯不著為了一場科舉放棄尋找太後。”

  皇帝沉吟片刻,覺著老侯爺的話不無道理:“所以你認為他回京,一定是因為他找到太後了?可既然找到了,為何不讓太後回宮?”

  太後回京,比較忌憚的是皇帝這一方才對,莊家人手裏握著一張天牌卻不打,這是什麽套路?

  老侯爺思索道:“這個……臣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太後的麻風病沒有治愈,他們在偷偷給太後治病?”

  一個麻風病太後是會遭人輕視與厭棄的,當初莊太後染上麻風病,他們都以為扳倒莊太後的機會來了,可誰料太後竟然自個兒逃出去了。

  他們要敢說莊太後私自離宮,莊太傅就敢當眾質問是不是他們謀害了莊太後。

  他們不敢去堵其中的輸贏,隻得用了一招迂回之策,宣稱太後突發惡疾,前往行宮養病。

  隨後他們有意無意讓莊家查到消息——莊太後是得了麻風病逃走的。

  莊家人也忌諱這個病會毀掉太後的名聲,因此按住不發,私底下尋找太後。

  雙方短時間獲得了微妙的平衡。

  可這種平衡總有一日會被打破。

  如果莊太傅真的尋回了莊太後,並且治好了莊太後,那麽雙方距離打破平衡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從醫館去庵堂的路程本就不近,路上又給耽擱了一陣,等顧嬌回到碧水胡同時已是暮色四合時分。

  天邊一抹豔麗的霞光,落在一片紅牆綠瓦之上,暈染出暖橙的光。

  顧嬌走進胡同便真的感覺自己是在回家。

  這種感受前世她未曾體會過。

  前世她在父母身邊居住的日子少得可憐,且空白又冷漠,沒有絲毫家的溫度。

  所謂家,不過是一個住處。

  而今卻仿佛有了新的寓意。

  她忙碌一天後會渴望回到這裏,渴望見到宅子裏的人。

  她不是從來不知疲倦,隻是習慣了疲倦,反正沒人會疼她,所以矯情了也沒用。

  “嬌嬌!”

  小淨空的聲音打斷了顧嬌的思緒。

  小家夥又坐在門檻上等她了。

  早上他還摔了一跤,哭得眼淚汪汪,這會兒卻噠噠噠地朝她跑來,一下子撲進她懷裏。

  她順勢要將他抱起來,他卻搖了搖頭,說:“不要,嬌嬌好累了。”

  他忍住要抱抱的衝動,拉住了顧嬌的手。

  “腿還疼嗎?”顧嬌彎身去拉他的小褲腿。

  小淨空搖頭:“不疼啦!”

  其實還是有點疼,可小淨空的撒嬌是建立在不給顧嬌增加負擔的前提下。

  “姐!”顧小順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扔下手頭做了一半的木工活兒,小猴兒似的竄了出來,幫顧嬌去拿她的小背簍,“給我吧!”

  顧小順堅持將小背簍拿在了手裏,還很細心地把她的小藥箱放進了她的東屋。

  顧琰原本是在給院子裏小淨空打工鏟雞粑粑,鏟得他七竅生煙的,他一沒小淨空閑,二沒顧小順快,最後才見到姐姐,漂亮的臉蛋兒黑得透透的。

  顧嬌被他的樣子逗樂。

  顧琰別扭地背過身去。

  顧嬌去哄他。

  別人哄他難,可顧嬌哄他還不容易?顧嬌拉了拉他的手,他便什麽脾氣都沒了。

  姚氏端了一盤新出鍋的蒸糕從灶屋出來,看見女兒,她眉目盡是溫柔:“嬌嬌回來了?正好做了些點心,淨空,去看看姑婆醒了沒有?”

  “好嘞!”小淨空最愛去姑婆的屋子查房了,總是能查到什麽,成就感滿滿!

  小淨空呼哧呼哧地跑去了老太太的屋。

  老太太正抱著一罐子蜜餞,吭哧吭哧地吃著。

  老祭酒無語地坐在她對麵,就這麽看她吃了一下午了都。

  這麽能吃的嗎?

  先帝他是餓了你多少年?

  “姑婆!”小淨空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老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蜜餞罐子塞進了老祭酒懷裏。

  老祭酒看著懷裏突然出現的罐子:“……”

  你把我摁在這裏一下午就是為了這一刻?

  老祭酒不想背鍋,他立馬將罐子還給老太太。

  小淨空進屋的一霎,看到的就是老祭酒將蜜餞罐子伸到老太太麵前,而老太太雙手抱懷,一臉堅定與拒絕!

  老太太鼻子哼哼道:“我都說了我不會吃的,你威逼利誘也沒用!”

  老祭酒:“……”

  所以半罐子蜜餞是被鬼吃了麽?

  還能不能有點禍國妖後的臉麵與自覺了?

  老祭酒歎氣。

  也難怪阿珩放心把妖後帶在身邊了,就衝妖後如今這副樣子,還真構不成什麽威脅。

  就是苦了他了。

  一天天的,不是被打劫就是背黑鍋,晚年淒慘!

  卻說安郡王與顧嬌道別後,先去了一趟醫館,找妙手堂訂了一批金瘡藥。

  今天惹她生氣了,照顧一下她的生意哄哄她。

  之後安郡王乘坐馬車回了府。

  莊太傅已在花廳等著了。

  因著太後的事,莊太傅操了不少心,人都蒼老了不少。

  “祖父。”安郡王進屋行了一禮。

  莊太傅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沉著道:“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跟蹤了一整天嗎?”

  安郡王垂眸:“沒有,回府的路上買了點東西。”

  莊太傅閉了閉眼,深呼吸,緩緩吐出:“他的行蹤可有異常?”

  安郡王回稟道:“他去修葺完畢的索橋那裏看了看,應當是在看索橋的質量。”

  索橋是顧侯爺負責修葺的,據說顧侯爺最近讓老侯爺揍慘了,在家閉門養傷,老侯爺會去替他查看索橋倒也說得過去。

  但老侯爺絕不是個簡單的武將,他是一個有勇有謀的老頭子,他走一步就在算著十步之外的事。

  莊太傅懷疑老侯爺揍兒子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能借代兒子辦事為由光明正大地四處查看。

  畢竟工部的事情太多了,遍布京城各大角落,老侯爺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被人懷疑了。

  當然那是別人,不是莊太傅。

  莊太傅狐疑地蹙了蹙眉:“就隻看了索橋?沒做什麽別的?譬如,見什麽人?偶遇什麽事?”

  偶遇了靜太妃……和顧嬌。

  安郡王埋在寬袖下的手不著痕跡地抓了抓衣擺:“他在寺廟附近走了走,沒遇上什麽人。”

  莊太傅摸了摸胡子,沉思道:“這就奇怪了,難不成他真是去檢查索橋的?”

  安郡王垂眸。

  安安靜靜沒有接話。

  生平第一次,他對祖父撒謊了。

  安郡王一直乖覺,八歲送他去陳國為質,他一句怨言也沒有,這些年更是為了家族嘔心瀝血,莊太傅一時間倒也沒懷疑他在撒謊。

  莊太傅擺擺手:“你下去吧,顧老侯爺那人十分警覺,你今日盯梢他一次隻怕已經被他發現了,下次你就不要去了,我會換個人。”

  “是。”

  安郡王行了一禮,走出花廳。

  “哥哥!”

  路過垂花門時,莊月兮突然從大樹後走了出來。

  安郡王看看她,又回頭看看花廳,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莊月兮一雙美眸都是他:“我等哥哥。”

  “我累了,先回院子了。”安郡王身心俱憊地說,說罷,與莊月兮擦肩而過。

  莊月兮的目光追著他,上前一步道:“哥哥為什麽不說實話?”

  安郡王步子一頓,回頭警惕地看著她。

  莊月兮委屈又不解道:“哥哥明明看見老侯爺和……”

  “閉嘴!”安郡王厲聲何止莊月兮。

  莊月兮一愣。

  安郡王是個溫潤如玉的美少年,他的骨子裏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溫柔與教養。

  他很少如此疾言厲色。

  “你跟蹤我?”他眉目一片冰冷。

  這樣的安郡王無疑是陌生的,可事實上,這才是真正的他,在陳國無數的陰謀詭計這下活下來的他。

  “我沒有。”莊月兮被這樣的安郡王嚇到了,慌忙搖頭,“今天女學沒課,夢蝶叫我去上香,不信哥哥去問她。”

  “她也看見了?”

  “她沒有。”

  莊夢蝶那個草包,隻顧著拜佛和吃齋菜。

  “你想告訴祖父,就去吧。”安郡王疲倦地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莊月兮的心都是痛的。

  她不會告訴祖父啊。

  她怎麽舍得讓祖父責罰哥哥?

  她隻是不明白哥哥為什麽要隱瞞?怕給那個女人帶來麻煩嗎?

  是她,是她讓哥哥變了。

  哥哥開始對祖父撒謊,開始凶她,開始變得不像從前的哥哥。

  都是那個女人害的!

  莊月兮的手指一點一點捏緊了。

  --

  老侯爺最終還是被皇帝給懲罰了。

  皇帝罰得還挺重,雖說老侯爺打自己是無意的,可他差點打了小神醫卻是故意的。

  正因為皇帝感受到了這一鞭子的疼痛,所以才能生動地想象若是打在了小神醫身上會是怎樣。

  宣平侯也一並受罰。

  老侯爺與宣平侯都是武將,抽他倆鞭子和撓癢癢一樣,皇帝於是罰他倆抄兵書。

  罰武將抄書與罰文臣打板子是一樣的,都讓人痛不欲生。

  老侯爺跪在金鑾殿的偏殿,看著一桌子兵書與毛筆,頭都大了!

  宣平侯卻不鹹不淡地將毛筆往桌上一扔。

  抄狗蛋!

  找兒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