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打假(兩更合一)
作者:偏方方      更新:2020-11-01 00:50      字數:8202
  帥伯伯,這稱呼太有意思了。  皇帝第一次被人這麽叫,那麽阿諛奉承他的話,都抵不上這孩子的一句帥伯伯。  這孩子似乎並不怕他,雖說他是微服私行,可常年坐龍椅,早已練就了一番龍威之氣,尋常人見到他都會生出一股忌憚。  他蹲下身來。  魏公公阻攔:“爺!”  皇帝抬手製止他,示意他閉嘴,他在小淨空麵前蹲下,與小淨空平視。  這孩子長得太漂亮了,圓乎乎的小臉,葡萄般的大眼珠,小眉毛英氣得緊,小鼻子小嘴兒也好看得不像話。  上一次見到這麽可愛的孩子還是阿珩小時候。  對著這樣的孩子,沒人能擺起譜兒來,皇帝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你叫什麽名字?”  “淨空。”小淨空背著小手手,歪著腦袋想了想,抓著自己的小衣襟說,“我是國子監的學生。”  皇帝被這孩子萌壞了。  每個小表情和小動作都可愛極了。  夜色太暗,他太注意看,隻是第一眼覺著他的衣裳有些眼熟,可也沒去往國子監蒙學上想,畢竟蒙學的孩子都是六七歲,這小團子看上去還不到四歲。  他樂了:“你真是國子監的學生嗎?國子監怎麽會有這麽小的學生?”  小淨空理直氣壯道:“我就是!我真的是!我我我……不信你考我!”  皇帝其實也不知道蒙學到底學什麽,就按照自家胖兒子的水平考了他一段千字文與三字經,結果小淨空雙手抱懷,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出這麽幼稚的題,是不是瞧不起我?”  皇帝:“……”  二月的夜風還很涼,小淨空丟了一隻鞋,小腳腳站在冰涼的地上,凍得他夠嗆。  他把右腳放在左腳的鞋麵上,可這樣一來他就站不穩了,東搖西晃動的,小腳腳一下子落在地上,他又迅速將小腳腳抬起來,放回左邊的鞋麵上。  如此反複。  皇帝忽然有些心疼他那隻小腳腳。  皇帝彎身,將小家夥抱了起來。  魏公公嚇了一跳!  陛下!您在做什麽?  您是一國之君,真龍天子,怎麽可以隨隨便便抱一個民間的孩子?  小淨空突然感覺自己變高高了。  他在帥伯伯懷裏對了對手指,不能讓陌生人抱抱。  但是抱一下下好像也沒關係……  帥伯伯看起來不像壞人。  在昭國素有抱孫不抱子的說法,因此皇帝連自己兒子都沒抱過,如今卻抱了個民間的小娃娃。  原來小孩子的身子這麽軟,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  “你住哪兒?”皇帝和顏悅色地問。  小淨空指了指醫館。  他是住碧水胡同沒錯啦,但是他現在要去醫館,他的小夥伴都在醫館。  “爺……”魏公公擔憂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道:“無妨。”  國子監附近,治安還是很好的,何況他也想看看天子腳下是不是當真海晏河清。  “奴才來抱吧。”魏公公伸出手。  朕連江山都扛得動,怎麽可能抱不動一個孩子?  皇帝拒絕了魏公公,抱著小淨空去了醫館。  皇帝並不知這是收納了事故患者的醫館,小淨空給指的是後門的路,直接就進了顧嬌的小院。  院子裏,秦楚煜正在大快朵頤地吃東西,絲毫沒料到親爹還有三秒抵達現場。  他左手一串糖葫蘆,右手一杯瓶瓶奶,吸溜吸溜,美得直冒泡。  “楚煜!”小淨空喚他。  “哎!”他順嘴兒應下,一抬頭,差點兒沒給嗆死!  皇帝和魏公公也看見了秦楚煜。  秦楚煜:“父父父……”  魏公公:“七七七……”  皇帝:“閉嘴!”  二人老老實實閉了嘴。  小淨空看看帥伯伯,又看看秦楚煜,莫名感覺二人的表情不太對。  “你們認識嗎?”他歪著小腦袋問。  他不問還好,一開口,秦楚煜吃味兒了,長這麽大,他都沒被父皇抱過呢,怎麽便宜了這小子?  秦楚煜壯膽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沒有太阻攔的意思,清了清小嗓子說:“他是我父……親。”  “原來是你爹呀!”小淨空恍然大悟。  在鄉下,皇帝的年齡孫子都好幾個了,不過小淨空在家裏輩分大,而且他見過許粥粥的爹(許粥粥是老來子),許爹爹比楚煜爹爹的年齡還大,所以小淨空對於這件事的接受度還是挺高的。  小淨空扭著小屁股從帥伯伯懷裏下來。  秦楚煜這才看見他的腳,原來是沒了鞋子才被父皇抱回來的,他心裏好受了些。  小淨空道:“你爹爹真好看!”  秦楚煜禮尚往來道:“你姐夫也好看!”  絲毫不覺得壞姐夫好看的小淨空:“……”  小淨空蹦進了嬌嬌的屋,拿了一雙新的虎頭鞋給自己換上。  顧嬌的院子最多的就是小淨空的東西,從衣裳鞋子到玩具,一應俱全。  皇帝一出現,秦楚煜就變得格外局促,點心也不敢吃了,奶也不敢喝了,就那麽慫噠噠地站在那裏。  要說秦楚煜生平最怕的兩個人,一個是舅舅宣平侯,一個就是皇帝。  其實倆人都沒揍過他,反倒是蕭皇後偶爾氣急,會拿了戒尺打他手心。  皇帝也挺鬱悶的,他這會兒是真信那小家夥是國子監的學生了,還和自家兒子是同窗呢,可為毛一個八歲的孩子能和一個四歲的孩子玩到一塊兒去?  還有天都這麽黑了他竟然不回宮。  不過,當著外人的麵兒,皇帝還是沒給兒子難堪。  很快,許粥粥氣喘籲籲地回來了:“淨空你跑去哪裏啦?”  小淨空噠噠噠地跑出來,叉腰晃腦:“就說你追不上我吧,略略略!”  “他是誰?”許粥粥親爹雖是朝廷大臣,可他沒見過皇帝。  “他是楚煜的爹。”小淨空介紹。  “哦。”許粥粥禮貌地打了招呼,“楚伯伯好!”  許老爹隻交代許粥粥要與楚煜玩耍,沒說楚煜其實是皇子,許粥粥自然不知楚煜其實是姓秦。  兩個孩子並不知秦楚煜身份,看來是交了真朋友,皇帝的神色沒那麽嚴厲了。  三個孩子又玩了一會兒,秦楚煜的宮人來接他回宮,幾人甫一見到皇帝全給嚇得半死。  皇帝沒說什麽,打算帶秦楚煜離開,院子外卻突然傳來幾道婦人淒厲的嚎哭。  皇帝眉心一蹙:“怎麽回事?”  小淨空歎息一聲:“是病人的家屬啦。今天醫館來了好多病人,受了很嚴重的傷,他們家人很難過。”  好多病人?  皇帝的心裏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他給魏公公使了個眼色。  魏公公會意,去前麵的大堂打聽了一番。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這妙手堂收治的居然是在工部衙門出了事故的衙役與工匠,足有數十人之多,樓上樓下都住滿了。  皇帝支開三個孩子,讓他們進屋吃東西。  聽完魏公公的稟報,皇帝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趙尚書向他稟報事故時可沒說傷員有這麽多:“不是隻有十幾個,還大多傷得不重嗎?說重傷隻有兩個,都已經受到了妥善的安置。”  這就是皇帝為何下江南微服私訪了,那些官員為了保住自己頭上的烏紗帽,遞到他這裏的消息都是經過過濾的。  一國之君被蒙蔽了視聽,就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魏公公不敢吭聲。  早在趙尚書向陛下稟報時,他就猜到傷亡不止那麽一點,估摸著陛下也猜到了,隻是他與陛下都沒猜到趙尚書竟然瞞了這麽多。  這就過分了。  “朕親自去看看!”皇帝沉聲道。  “不可啊陛下——”魏公公趕忙攔住他,那些傷者他一個太監看了都膽寒,陛下堂堂一國之君,不能去見那種場麵啊!  皇帝不顧魏公公阻攔,大步流星地往院子外走出,剛跨過門檻,與一道健碩的身影不期而遇。  “顧都尉?”皇帝訝異。  顧長卿是來看小淨空和顧承林的,病房太緊張,顧承林被轉移到了顧嬌的小院,隻是他一直躺在房裏沒出來,因此就連小淨空幾人都不知他在院子裏。  顧長卿也很驚訝,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到皇帝?  顧長卿拱手行了一禮:“陛下。”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纏著紗布的左手上,問道:“你也去事發現場了?”  顧長卿如實道:“是,臣在半路聽到消息,便帶了一隊人馬過去。”  皇帝點點頭,權當他出現在這裏是因為護送傷者,皇帝又道:“手還好嗎?”  顧長卿道:“沒大礙,一點皮外傷。”  皇帝定定地看著他:“你去了現場,那你應該知道當時的情況,你老實和朕交代,死傷究竟有多少?”  顧長卿是軍營的人,不參與六部的事,按理這個話題他也應當回避,可想到那麽傷者,又想到顧嬌為了救他們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最終還是把心一橫,毫不摻假地說了:“危重六人,重傷十三人,輕傷三十七人,還有一個……不知道搶不搶救得過來。如果搶救不了,死者一人。”  皇帝隻覺眼前一黑!  饒是料到情況會比趙尚書口中的嚴重一點,卻沒想到如此嚴重!  那個正在搶救的患者是被顧嬌貼了黑布條的男子,他被判定為無搶救價值,然而一直到所有人撤離現場,他仍然沒咽氣。  別的醫館不敢收他,顧嬌收了。  在六名危重患者全部脫離危險後,顧嬌開始搶救他,到現在已經搶救了足足三個時辰。  有無死亡,事故的性質完全不一樣。  所有人都焦慮地等待著,包括皇帝與顧長卿。  皇帝是擔心那條人命,顧長卿是既擔心人命也擔心顧嬌的身體。  顧長卿拿了個水囊過來。  皇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過去多久,房門終於開了。  顧嬌走了出來。  她渾身被汗水濕透,沒了一處幹燥的地方。  顧長卿一個箭步邁上前:“你怎麽樣?”  “他的意誌力真頑強,暫時保住性命了,但還沒徹底度過危險……”說到這裏,顧嬌才意識到顧長卿問的是她怎麽樣,她頓了頓,“我還好。”  就是有點餓。  顧長卿將手中的水囊拔了瓶塞遞給她:“飯菜備好了,去吃點東西。”  顧嬌嗯了一聲,接過水囊喝了一口。  一旁的皇帝看著顧嬌,徹底傻眼了。  他萬萬沒料到會在這裏看見她,這不是——  “唔?”顧嬌發現了皇帝,不過她沒認出對方來,見對方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問道,“你是患者家屬嗎?”  皇帝愣得都忘記作答了。  顧長卿知曉皇帝是微服私行,一下子也不知如何解釋。  顧嬌接著道:“他現在情況還不穩定,要度過三天危險期。”  皇帝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的了,自己當時戴了鬥笠,所以小丫頭不認識自己。  皇帝道:“我不是家屬。”  “哦。”顧嬌想了想,道,“你是衙門來調查事故的?”  不待皇帝開口,顧嬌點點頭,“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問我,也可以去問宋大夫、陳大夫與李大夫,我們都是去過現場的人。”  沒說調查了也沒用、官不為民做主之類的喪氣話,也沒問如實回答了會不會惹禍上身的話。  她用坦蕩而又真摯的眼神看著他。  皇帝忽然就啞然了。  顧長卿輕聲道:“調查的事我來應付就好,你趕緊去吃飯。”  顧嬌覺著可行,轉身去了院子。  她人走遠了,皇帝才從接二連三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想起顧長卿與對方相處的樣子,不像是頭一天認識,他問道:“你們認識?”  顧長卿拱了拱手,深吸一口氣,說道:“回陛下的話,她是臣的妹妹。”  皇帝又是一驚:“你……妹妹?你妹妹不是——”  顧長卿正色道:“她是親妹妹。”  ……  回宮的馬車上,玩累的秦楚煜呼呼睡著了。  他躺在皇帝的身邊,小胖子身子蜷縮成一團,像隻小熊仔。  魏公公用手攔著他,防止他從榻上滾下來。  皇帝卻整個人沉浸在難以言喻的震驚中。  這一趟的收獲實在太大了。  傷者的狀況,工部的隱瞞,還有那位在縣城為他治療了花柳病的小神醫。  而小神醫居然是定安侯的親生女兒——  如此說來,那風箱也是她——  定安侯啊定安侯,你是蠢豬嗎!  --  皇帝回宮後第一件事便是讓趙尚書滾來他的禦書房,問他真實的傷亡情況。  趙尚書起先還想做一下垂死的掙紮,不料皇帝直接把傷者的名冊扔在了他麵前。  看到名冊的趙尚書驚呆了。  他不是已經下達了封口令嗎?哪、哪個不怕死的小子把真相給捅出去了?  工部內的人自然沒這個膽子,所以皇帝壓根兒沒指望從工部著手,他委派了顧長卿。  今天的患者不少是顧長卿的侍衛護送去,他知道他們被送去了哪些醫館,輕而易舉地拿到了患者們的名字。  其中以妙手堂收治的病人最多,包括被其餘醫館拒收的一位瀕死患者以及六位危重患者,還有七名重傷患者以及十名輕傷患者。  看到名單的趙尚書臉都白了。  這場事故的起因雖是顧瑾瑜亂改風箱所致,可趙尚書作為工部大佬也不是沒責任的,衙門規定上工的時辰是辰時,可出事的時間是卯時。  也就是說,那些工匠天不亮便已經在辛苦勞作了。  趙尚書稟報消息時押後了一個時辰,就是為了掩蓋提早開工的事實。  這還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群傷者中有不少衙門請來的黑工——他們拿著最少的工錢,幹著最累最危險的活,而朝廷是按照正規工匠的俸祿發放的,那麽其中的差價去了哪裏?  工部大大小小的作坊不計其數,這隻是冰山一角,若其餘作坊也有這樣的黑幕,那將是一筆十分可怕的數目。  皇帝怒氣填胸:“朕的眼睛是瞎的,朕的耳朵是聾的!”  天子腳下尚有如此可惡的事情,又何況整個昭國的江山?  國庫虧空,都是因為養了這些蛀蟲!  趙尚書拚命磕頭:“陛下!臣不知有此事!臣失察!請陛下給臣一個恕罪的機會,臣一定徹查此事,將幕後作亂之人揪出來!”  皇帝信他才怪了,讓禁衛軍讓人拖了下去。  皇帝氣得渾身發抖。  魏公公奉上一杯茶:“陛下,您消消火。”  皇帝七竅生煙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一個個都拿朕當聾子!當瞎子!你讓朕怎麽消火?”  魏公公歎氣。  趙尚書此人其實是有可用之處的,連任了兩任工部尚書,功大於過,不出爐子與風箱的事故,他明年估摸著又能往上升遷。  偏生碰上那位顧小姐——  到底是趙尚書倒黴,還是沾上顧瑾瑜的人都倒黴?  魏公公無奈搖頭,想到什麽,又問:“陛下,慧郡主那邊……”  是的了,還有這個麻煩。  皇帝頭疼,捏了捏酸脹的眉心:“明日宣她入宮。”  翌日一大早,魏公公便將去了侯府,將顧瑾瑜宣入宮中。  顧瑾瑜有了先前的教訓,今日多長了一個心眼,去禦書房的路上,偷偷地往魏公公手裏塞了個沉甸甸的荷包。  她溫聲道:“請問魏公公,陛下今日召我何事?”  魏公公笑著將荷包揣進兜裏。  顧瑾瑜見他收下,心頭一喜,卻聽得他道:“郡主進去就知道了,陛下的意思,雜家也不敢問呐!”  顧瑾瑜:“……”  顧瑾瑜進禦書房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臣女,叩見陛下。”  皇帝沒叫她起來,批著手頭的奏折,先晾了她小半刻鍾的功夫,一直到她腿都彎麻了,才不疾不徐地說道:“事故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就是風箱過多所致,這是你親自改造的,對此你有何話說?”  顧瑾瑜徹夜未眠,早猜到了這種可能,她已想好說詞。  她跪下,磕了頭,情真意切地說:“臣女有罪,臣女在計算爐子所能承受的最大風力與風量時,算錯了一個數字。”  這是顧嬌懟她的話,她現學現用上了。  真是謝謝你了,姐姐。  皇帝是很癡迷算術與天文的,聽到她提及這個,差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萬幸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那麽風箱呢?風箱真是你發明的?如果不是,你可知曉你犯了什麽罪?你老實與朕交代,看在老侯爺的份兒上,朕可以饒恕你這一次。否則,真讓朕查出什麽證據,顧瑾瑜,後果你懂的。”  欺君之罪,輕者杖責,重者杖斃。  顧瑾瑜的心底一陣慌張。  陛下不是昨天還挺相信她嗎?怎麽突然就懷疑起她來了?  是陛下召見了顧嬌,然後顧嬌在陛下麵前編排了她什麽?  真是個可惡的丫頭!  顧瑾瑜盡管對皇帝的提議很動心,然而她還保留著最後一份清醒。  這是陛下的圈套!  陛下根本查不出任何證據,如果能的話,早治她的罪了,何苦威逼利誘讓她自己承認?  她隻要咬死不認,發明就是她的。  縱然她的失誤導致了一場十分慘烈的事故,可有風箱的發明,在昭國律法上她功過相抵,大不了就是罰一大筆銀子,她本人不必接受任何刑罰!  她磕頭道:“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屬實,風箱是臣女的發明!”  皇帝捏著奏折的手指都泛白了。  魏公公看了看顧瑾瑜,又看看皇帝,搖頭一歎。  顧嬌手中是沒有保存下來的初稿的,她當初就是畫在地上,被木匠臨摹了而已——  顧瑾瑜正是有這樣的自信,才敢一口咬定風箱是她的。  皇帝眼下一口氣,道:“好,朕相信你,平身吧。”  “謝陛下。”顧瑾瑜緩緩站起身來。  皇帝道:“你也到該說親的年齡了,皇後與莊貴妃為你物色了幾名本朝優秀的男子,你過來看看。”  顧瑾瑜先是一怔,隨即心頭大喜,走上前道:“是!”  她來到皇帝的書桌前,伸手去拿皇帝用眼神示意給她的畫像。  她發誓她沒碰到任何東西,然而桌上的玉璽突然掉了下來。  原來,是玉璽壓著畫像,玉璽上又蓋著另一幅畫像,顧瑾瑜抽的是被玉璽壓著的畫像。  玉璽砸在地板上,嘭的磕壞了一角!  顧瑾瑜花容失色!  皇帝卻淡定得不得了,他看了眼地上的破玉璽,淡淡說道:“喲,郡主,這可是傳國玉璽,讓你摔壞了。”  “陛下……不是的……臣女沒有……不是臣女弄掉的!”顧瑾瑜整個人都慌了。  皇帝冷哼道:“不是你,難道是朕不成?朕方才可是連手沒抬一下,一屋子人可全都看見了。”  顧瑾瑜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帝:“陛下……”  皇帝雲淡風輕地喝了一口茶:“蓄意破壞玉璽是死罪,你是不是故意的朕會命人查清,你先去大牢裏反省反省吧。來人!將郡主押入刑部大牢!”  顧瑾瑜失聲大叫:“陛下——陛下——陛下——”  顧瑾瑜被禁衛軍狼狽地架了出去。  魏公公同情地看了顧瑾瑜一眼,和陛下鬥?嫩了喲。  皇帝心底的鬱結總算少了些,他讓人收起被秦楚煜摔壞的玉璽,對魏公公道:“一會兒若是定安侯來替他女兒求情,就讓他去求他的大女兒。”  魏公公嘴角一抽:“……是。”  皇帝所料沒錯,顧侯爺果真在得知消息後即刻進了宮向皇帝求情。  魏公公將人攔在禦書房外,他當然不能直接轉達陛下的話,那樣容易給陛下與小神醫拉仇恨。  作為一個在後宮殺出一套血路的太監總管,魏公公有自己的一套話術技巧。  他稍稍潤色了一番,道:“陛下為了工部衙門的事一宿沒合眼,這會兒剛歇下。郡主犯下大錯,害了那麽多無辜的工匠,陛下正在氣頭上,侯爺見了陛下也沒用。侯爺的大女兒救治傷者有功,侯爺真要求她,不如求她的話,她出麵的話,想來陛下會願意給她一個恩典。”  那丫頭不過是個小藥童,救治什麽傷者?  不過是沾了妙手堂的光而已!  心裏這般誹謗,步子卻是一刻不停。  他飛快地趕去了妙手堂。  這會兒天色也挺早的,顧嬌剛給那位綁了黑布條的傷者換了藥、輸了液,又去其餘病房查探了六位危重患者的情況。  一切安好。  她回了院子。  女學開學了。  那位叫李婉婉的女學生又開始在隔壁林子裏練琴了。  萬幸是沒那麽折磨顧嬌的耳朵了。  顧嬌眯著眼,躺在院子的藤椅上聽李婉婉彈琴。  聽到一半,院門被人大力拍響。  “開門!”  是顧侯爺。  李婉婉約莫是嚇到了,琴聲戛然而止。  “彈你的。”顧嬌說。  琴聲的主人沒問為什麽,似乎是格外信任顧嬌,果真繼續彈琴。  她的琴聲很優美,能撫平人內心的躁動。  門外的顧侯爺卻無暇欣賞琴音,這門一看就是從裏頭插上門閂的,那丫頭在院子裏,可自己拍了半天門那丫頭都毫無反應。  那丫頭根本是故意的!  顧侯爺氣壞了:“我知道你在裏頭!你趕緊給我出來!瑾瑜被人抓走了!你還不趕緊去救她!”  顧嬌嗤了一聲,一隻手枕在腦後。  顧瑾瑜被抓走幹她屁事?  顧侯爺並不氣餒:“瑾瑜又不是故意犯錯的!她是無心的!她也是為了朝廷好,才想要改良風箱!她也沒(醋溜文學發最快-)想過會出這麽大的事故!你是她姐姐!你不能放任她去坐牢!”  喲,坐牢啦?  顧嬌挑眉。  顧侯爺一聽顧瑾瑜被抓走,就記得失了理智,都忘記去問顧瑾瑜是因為何等罪名被抓了,還當陛下是以事故的名義責難顧瑾瑜。  顧侯爺咆哮:“她是你妹妹!你還有沒有良心了!你趕緊隨我入宮麵見陛下!求陛下給你一個恩典,赦免你妹妹!”  顧嬌:嗬嗬嗬!  顧侯爺氣壞了:“你你你……你……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間醫館封了!我看你還怎麽囂——”  張字未說完,院門嘎吱一聲開了。  一隻纖細的素手探了出來,素手下的一截凝脂皓腕精致如玉。  皓腕輕抬,素手抓住了顧侯爺的衣襟。  顧侯爺連反應都來不及,便被拽進了院子。  “你你你……你這臭丫頭,你要幹什麽?”顧侯爺的屁股在地上無情地摩擦。  顧嬌神色淡淡地拖著他,像拖著一個麻袋,二話不說地拖進了柴房。  她將柴房的門關上。  院牆另一麵,琴聲悠揚。  柴房中響起了不可言說的慘叫。  “啊——”  “啊——”  “啊——”  砰砰砰!  咚咚咚!  哢哢哢!  “不許打臉——”  “啊——”  琴聲悠揚婉轉,蕩氣回腸,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時,柴房內的某人也揍完了最後一個小拳拳。  顧嬌拉開門,神清氣爽地出了柴房。  陽光透射而入,照在顧侯爺鼻青臉腫的大豬頭上,他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毫無靈魂地靠著牆,癱坐在地上。  顧侯爺委屈:“嗚……說了不喜(許)打臉……”  ------題外話------  可以求個月票嗎?  好怕大家手裏的月票太多了,留到月底也投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