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遛雞(一更)
作者:偏方方      更新:2020-07-19 10:05      字數:5184
  老太太看一眼顧嬌,又看一眼蕭六郎,眼神迷之意味深長。

  感覺自己不久就要抱小重孫孫

  顧嬌無縫切換問起了馮林。

  蕭六郎也答得一本正經:“他回書院了,去府城一個月,耽擱了不少課。”

  這次多虧了馮林,他的好,顧嬌記下了。

  二人說話間,幾隻嫩黃色的小雞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蕭六郎這才發現,自己離家月餘,家裏竟然開始養雞了。

  顧嬌對養雞不感冒,是小淨空偶爾看見隔壁家的小雞崽,喜歡得不行,問顧嬌他可不可以養幾隻。

  顧嬌說可以養,但有個條件,他必須自己照顧小雞,喂食喂水、清掃雞糞都不能假手於人。

  為了讓小淨空明白養雞的難度,顧嬌讓他先去薛凝香家喂了兩天雞,不僅有萌萌噠的小雞崽,還有已經發育成熟不再可愛的老母雞和大公雞。

  且顧嬌告訴他,所有現在看著可愛的小雞崽,有一天都會長成老母雞和大公雞。

  結果這都勸退不了他,顧嬌隻能讓他養了。

  他養了七隻,每一隻都肥嘟嘟的。

  他還給它們取了名字,從一到七,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辨認它們的。

  蕭六郎給老太太帶了平城特產糖漬楊梅幹,這個時節楊梅剛結果,果子不大,酸味很濃,但這種楊梅最適合糖漬,酸甜的口感吃起來不會膩。

  蕭六郎帶了兩罐,一罐是去了核的,一罐是有核的。

  別看隻是兩罐吃食,但這是平城最有名的一家糖漬楊梅幹,又恰逢考試學生多,每天幾乎一出來便被一搶而光了。

  蕭六郎是半夜去排隊的,在冷風裏瑟縮了許久。

  老太太扒拉了一個無核的楊梅幹給狗蛋。

  狗蛋吸溜得口水橫流。

  顧小順還沒放學,蕭六郎給他也帶了東西,是一整套做木雕的工具,特別齊全。

  昭國對鐵的管製極嚴,一般人很難買到如此精細齊全的鐵具,蕭六郎是訛了羅太守才買到的。

  眼看著蕭六郎的包袱癟了下去。

  小淨空遛著小雞,臉上渾不在意,卻時不時往蕭六郎拎著的包袱裏上瞥一眼。

  顧嬌捕捉到了他的小異樣,問道:“淨空是不是也很期待自己的禮物”

  “我才沒有”小淨空傲嬌地撇過頭去。

  壞姐夫是不會給他買禮物的

  蕭六郎將小家夥的別扭盡收眼底,本來倆人的關係就夠嗆,又分別了一個多月,如今連生疏都算不上了。

  蕭六郎從包袱裏拿了一套孔明鎖出來:“不要就算了,我送給狗蛋。”

  “不行”小淨空一下從椅子上蹦下來,將孔明鎖搶在懷裏,“他、他小他玩不了”

  狗蛋茫然地看著小哥哥,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最後是顧嬌的。

  那是一個十分精致的錦盒,隻瞧盒子便感覺其價值不菲。

  顧嬌暗道比劃了一下錦盒的長度。

  是簪子麽

  這麽貴的盒子,至少是根銀簪吧。

  銀簪在鄉下可不多見,一般都是木簪,豪橫一點的就是銅簪。銀簪隻有條件很好的人家才能買,而且隻有在很重要的日子才舍得佩戴。

  當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個男人送女人簪子,那就代表了某種不可言說的意思

  顧嬌滿臉都寫著我好喜歡我好喜歡我好喜歡

  吧嗒。

  蕭六郎將錦盒打開了。

  卻不是什麽簪子,而是一支毛筆

  顧嬌當場傻眼。

  蕭六郎道:“你的字總是練不好,除了握筆姿勢不對,與毛筆也有關係。這是平城一位名匠所製的狼毫筆,很適合你的力道。”

  他一本正經地介紹,顧嬌卻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簪子它是燙手嗎

  為毛要給她送支筆

  這好比是給一個滿心隻想氪金遊戲的學生送了一套考試真題,她能拒絕嗎

  看著顧嬌強忍住抓狂的小樣子,老太太笑得肚子都疼了

  有一種需要,叫六郎認為你需要。

  顧嬌抱著懷裏的狼毫筆,小臉黑成了炭。

  隨後蕭六郎又遞給她一塊銅對牌,上麵刻著周記錢莊。

  “家用我存在錢莊了,你需要就自己去取。”

  蕭六郎沒說具體數額,顧嬌也沒問,她還沉浸在被送了一支毛筆的暴走情緒中。

  顧嬌不知道的是,這支狼毫筆比其餘幾人的禮物加起來還要貴,不是銀子這等俗物能買到的。

  顧嬌倒也沒暴走太久,她還記得正事。

  臨行前,顧嬌叮囑過馮林,務必盯著蕭六郎每日練習走路,現在她要驗收成果

  顧嬌和蕭六郎去了西屋,看了他的腳踝。

  手術的傷口已經淡到幾乎看不見了,顧嬌探出手捏了捏:“還疼嗎”

  蕭六郎搖頭:“不疼了。”

  “一點也不疼”顧嬌抬頭看他。

  他點頭:“嗯。”

  顧嬌又捏了捏他的腿肚子,手感不錯,看來馮林沒有偷懶。

  曾經弱化的肌理在複健了近四個月後已經基本恢複,也就是說,蕭六郎也不存在腿腳無力的狀況了。

  他至今仍沒丟掉拐杖,最大的問題可能來自於他的心理。

  顧嬌在前世見過不少類似的案例,有的是因為害怕二次受傷,自我保護過度,不過這種多半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淡忘並好轉。

  另一種的情況則比較複雜。

  患者有心結。

  打不開那個心結,他就會一直活在傷病的狀態裏,以此來懲罰自己,或逃避什麽事情。

  顧嬌思量的空檔,蕭六郎已經放下褲腿,杵著拐杖出去了。

  顧嬌望著他清冷而孤單的背影,不由心生疑惑,他究竟經曆了什麽

  蕭六郎考上秀才的事很快在十裏八鄉傳遍了,作為村裏的大戶顧家當然也聽說了消息。

  他們真是做夢都沒料到蕭六郎能連考兩個案首,還最終考上了廩生。

  明明連天香書院都差點考不上的學渣,怎麽和大順一樣考上廩生了

  而且同為廩生,蕭六郎的顯然更有含金量一些,否則也不會發給蕭六郎的大米比發給顧大順的大米要好上許多了

  “兩個案首呢,隻差一個就小三元了。”飯桌上,顧長陸不無羨慕地說。

  他是生來不願讀書嗎

  不是。

  隻不過他讀不進去,後麵他有了兩個兒子,指望他們讀進去,可願意讀的家裏供不起,免費入學的又是顧小順那個不爭氣。

  顧家人哪裏知道,不是蕭六郎考不上小三元,是他主動放棄了小三元。

  一桌子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最難看的當屬顧大順。

  一貫被自己瞧不起的蕭六郎突然翻身騎到了自己頭上,顧大順心氣都不順了:“有黎院長親自輔導他,他的進步當然很大,縣試前的那個月,我天天都看見黎院長把他叫去中正堂。”

  他才不信蕭六郎是憑自己的本事一飛衝天的,明明論資質,蕭六郎還不如自己,如果被黎院長親自輔導的人是自己,那他一定能考出比蕭六郎更好的成績。

  說白了,他是輸在資源上。

  若是以往,顧家人一定跟著酸蕭六郎兩句,然而今晚眾人一個字也沒有接。

  這令顧大順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感覺最近家裏的氣氛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大家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除了顧小順。

  他會這麽想並不奇怪,顧家打侯府千金的主意失敗後,顧嬌的事就算徹底東窗事發了。

  都不用顧侯爺使什麽審訊的手段,隻讓黃忠在村裏裏走一圈便將顧嬌從小到大的經曆弄了個明明白白。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侯府血脈,能被人這麽欺負嗎這不是把顧侯爺的臉摁在地上摩擦嗎

  顧侯爺的怒火可想而知。

  要不是念在顧瑾瑜與顧家三房夫婦的份兒上,顧侯爺早把這家子抓去亂棍打死了

  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顧老爺子的裏正做到頭了。

  這是顧老爺子最冤枉的一回,去族裏吃了個酒,回來存管兒就沒了,還是被自家婆娘和兒子兒媳坑沒的。

  至於顧瑾瑜那邊,顧侯爺讓顧家放棄了顧瑾瑜的撫養權,並發誓這輩子都不出現在顧瑾瑜的麵前。

  另外,替顧侯爺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許往外泄露。

  所以顧家人連顧大順與顧小順都瞞著。

  顧二順無意中偷聽了一些,知道顧嬌可能是抱錯的孩子,但更多的他也不清楚了。

  以上是氣氛古怪的原因之一,之二是家裏的女眷竟然上桌吃飯了。

  顧大順對此很不習慣。

  顧大順瞥了眼親妹妹顧月娥,想到什麽,道:“嬌娘真有福氣,嫁了個秀才相公。”

  自家妹妹年紀不小了,按理該說親了,若是嫁給好人家,於他也是一股助力。

  顧月娥悶頭吃飯不吭聲。

  眾人心道,有福氣的是嬌娘嗎分明是蕭六郎那小子吧他知不知道自己娶了誰侯府千金啊

  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說起來這門親事是他們大意了,若早知那丫頭這麽有來曆,他們就不把她嫁出去了

  留在家裏當棵搖錢樹,不知能找侯府討多少好處呢

  顧家人毀得腸子都青了,然而又有什麽辦法那丫頭不再傻乎乎的好糊弄,他們就算想修複關係也沒這麽容易了。

  吳氏衝劉氏使了個眼色,讓她夾碗裏的大肉。

  這是實實在在的大肉,每一片都切得特別厚,肥的直流油,以後都隻有顧大順能吃到。

  劉氏咽了咽口水,夾起最厚的那片,原本想放進二順碗裏,被吳氏一記眼刀子瞪來,她趕忙放進了顧小順的碗裏。

  顧小順一臉古怪地看著他娘:“幹嘛”

  劉氏訕訕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吃點肉”

  這段日子顧小順都在書院住,今天才被顧大順請回來。

  顧大順才不想好聲好氣地請他,可親爹發話了顧大順也沒辦法。

  顧小順看著碗裏的肉,不鹹不淡地吃了。

  顧二順饞得直流口水。

  顧大順眉頭緊皺。

  其餘人全當什麽也沒看見。

  劉氏笑道:“小順呐,你回來還沒去你姐那兒吧”

  顧小順問道:“幹嘛”

  劉氏訕笑道:“你姐對你這麽好,你說你回來了咋不去看看她”

  顧小順吃了口飯:“一會兒就去。”

  劉氏繼續訕笑:“你姐夫考上秀才了,你記得多說幾句恭喜的話。”

  顧小順:“嗯。”

  半天沒說到點子上,吳氏與大房都急了。

  顧長海道:“小順呐,大伯準備了一罐上好的茶葉、兩隻老母雞,一會兒和你一起給你姐送去。”

  顧小順道:“我去就行了,你去幹嘛”

  我怕你拎不動行了吧

  顧長海簡直要被顧小順氣出毛病了,顧小順一根直腸通到底,彎彎道道的話他聽不明白。

  顧長海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之前是我們做的不對,如今給你姐賠不是。從今天開始,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顧侯爺隻說不許他們接近顧瑾瑜,又沒說不許接近顧嬌,隻要他們不對顧嬌吐露真相。

  顧侯爺的意思他們大概能猜出來,無非是怕顧嬌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所以徐徐圖之,他們隻用在父女相認前與顧嬌重修舊好就可以了

  “你們是看我姐夫如今考上秀才了,想去巴結他吧”顧小順不冷不熱地將筷子放在桌上,“東西在哪兒”

  前一句話挺讓人皺眉,後一句卻讓顧家人感覺有戲

  顧長海忙對周氏道:“快去拿來”

  周氏不敢怠慢,去屋裏把花大價錢買的茶葉以及家裏最肥的兩隻老母雞捉了過來。

  顧小順放下筷子,拿了東西就往外走。

  顧長海伸出手:“哎等等我”

  等你才怪了

  本來就是你們欠我姐的

  顧小順撒開腳丫子往外跑,一溜煙兒地進了他姐的家,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被門拍得鼻血橫流的顧長海:“”

  顧長海花了血本才舍出去的茶葉與老母雞就這麽沒了,他還不敢鬧不敢吵,上哪兒說理去

  顧長海倒是想敲門來著,可惜敲了半天沒人理,他隻得咬牙切齒地回去了。

  顧嬌才不會理顧家人,老太太與蕭六郎就更不會了。

  不是顧小順把門板按著,老太太能現場給顧家人扣個屎尿盆子

  顧嬌在灶屋做飯。

  “姐姐姐。”顧小順許久沒回村,怪掛念他姐的,先衝去灶屋和顧嬌打了招呼,隨後才去找蕭六郎與老太太。

  蕭六郎把從平城帶的刻刀給了他,顧小順喜歡得緊,每一把小刀都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好刀之於工匠,與好劍之於劍客一樣,那種欣喜一般禮物替代不了。

  顧小順越發覺得自家姐夫好。

  顧小順玩著小刀,突然就被老太太叫去了屋裏。

  老太太特別熱情地衝他招手:“小順來,嚐嚐六郎給我買的糖漬楊梅幹”

  顧小順眨眨眼:“姑婆今天怎麽這麽大方”

  平日裏吃她一顆蜜餞比登天還難。

  “給。”老太太扒拉了半天,給了他一顆最小的。

  顧小順倒也沒挑,一口塞進了嘴裏。

  下一秒,他就看見老太太一二三四五六七,數了七顆大大的糖漬楊梅幹裝進自己的小蜜罐裏,並大聲嚷道:“嬌嬌小順吃了我八顆楊梅幹”

  “”

  顧小順差點沒活活噎死

  為了幾顆楊梅幹,您至於嗎

  顧嬌管著老太太,一天最多讓她吃三顆,過年才能吃五顆,她一口氣便攢下七顆,可以說是一筆滔天橫財了

  老太太很滿意,擺擺手讓顧小順該幹嘛幹嘛去。

  顧小順一臉懵逼,這就把他利用完了

  顧小順打算去找小淨空,結果發現小家夥出去了。

  小淨空去溜小雞了。

  起先他隻在自家後院溜溜,慢慢地覺著後院不夠溜,便將小雞們帶了出去。

  小淨空溜雞的路線是從自家到村口,再原路返回來,要是碰見鄉親,他都會禮貌地打招呼。

  鄉親們從最初的驚詫到如今已是習以為常,甚至開始喜歡這個小和尚。

  人家的小雞出了門都亂跑,他的小雞居然還能有隊形。

  “小七,不能插隊哦。”小淨空把偷溜到第五的一隻小雞捉回了最後。

  小淨空溜著溜著就來到了顧家老宅外,這是去村口的必經之路。

  他知道兩家的關係,不會往顧家去,也不會與顧家人打招呼。

  然而今日,他卻被一陣古怪的聲音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