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很沉。段勝寒醒來的時候還有點恍惚。隻看著遮光性還不錯的窗簾都隱隱透出些光，就知道時間不早。

  他一手揉著眼睛，另一手在床頭櫃上摸索手機卻一無所獲，瞌睡瞬間就醒了。趕忙滿床的找，最後發現手機早都沒電了，孤零零的在床腳躺著。

  壞事兒，下午還約了客戶騎馬呢！想到這事兒段勝寒就有些意難平。上海的馬場不少，可王乾偏偏就喜歡最遠的那一個。

  每次路上花的時間多不說，騎了馬回來還兩腳發軟，開車都戰戰兢兢。偶爾碰上匹狂野的，晚上睡覺都像是騎在馬背上，睡不安穩。

  趁手機充電的功夫，他趕忙出去洗漱，聽見爸媽在臥室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忙什麽。

  “媽，幾點了？”

  “十點半，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不耽誤事兒吧？”

  “不耽誤，你倆幹嘛呢？”

  魏健華從臥室探出個頭來：“收拾行李啊，怎麽了，要拿東西嗎？”

  收行李？還真的今天就走啊？

  他把牙刷往嘴裏一塞，去臥室看看情況。發現兩個人本來就不多得行李已經收拾差不多了。

  “你嗚嗚會嗚嗚就嗚了吧，嗚嗚了嗎！”

  “把你嘴裏的沫子吐了再過來說話，多大人了這麽沒規矩。”段國斌鎖上自己的箱子，臉上久違的爽朗。

  段勝寒隻能衝回衛生間漱了口又回來。

  “你們不會今天就走了吧？票買了嗎？”

  “不走。你爸就是過過癮！對了，跟佳卿約個時間回來吃飯。”

  段勝寒這才放了心。回房間看到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一個是王乾打來的，剩下的基本都是李燁。趕忙先給李燁回了個電話。

  “王總怎麽說？”

  “大哥你終於回電話了，我還有十分鍾到你家。說不騎馬了，改吃飯！”

  “吃飯？吃什麽飯？”

  “我估摸著，他又帶了個姑娘。”

  “行，那我一會兒下去。”

  其實這王乾也不過四十。可惜不幸早禿，隻剩頭頂那幾根頭發勉強證明著它們曾經的存在。加上他不愛運動，又喜歡吃吃喝喝。在“人靠衣裝”的加持下，怎麽說呢，一看就很有錢。

  當然，他也確實有點兒資產。所以身邊總有很多鶯啊燕啊，一聲聲“王哥”的叫著。惹得他常常心一熱就在她們身上“投資”。倒不能說投資都失敗了，還是幾個有頭腦的小姑娘，餐廳，酒吧開的紅紅火火，也讓他看見了點兒回報。

  王乾是個真性情，除了這點兒毛病也算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拋卻生意上的往來，他們也常在一起聚會聊天。段勝寒倒是更喜歡現在這個安排，比起去奉賢騎馬，在市區吃飯可方便多了。給王乾打了個電話，簡單收拾一下就下樓了。

  李燁的車在門口等著，他這輛少被臨幸的捷豹F-PACE幾乎成了見客戶的“專車”。尤其是王乾這個等級，這種飯局上他必須是絕對的中心。但凡有一丁點兒比他占了上風，不僅生意沒得做，連朋友都當不成了。差太多也不行，太差混不進這個圈子。

  一上車，段勝寒想著給駱佳卿打個語音，看見了昨晚的通話記錄。他隱約記得昨天跟她說過爸媽要回青島，後來又看見了睡覺的大王。然後呢？

  然後說了。。。我愛你。

  自己這張老臉啊！還是發微信吧：今天陪客戶。什麽時候有時間，回家吃飯？

  駱佳卿一時沒回複。段勝寒把座椅向後調了調，上個乘客應該是個嬌小的姑娘。

  “寒哥，王乾可太瀟灑了，他老婆還不管。不知道今天帶來個什麽型的。”

  段勝寒不覺得這有什麽好。夫妻兩個人被利益係在一起，家不稱家。外麵的花花草草各有所圖，沒什麽真心。

  到餐廳他們知道了，王總今天帶來的是個“美腹”冠軍。他收集過美臀冠軍，美腿冠軍，不知名的選美冠軍，還有什麽健身房冠軍。

  今天這個“美腹”冠軍倒是聞所未聞。小姑娘也毫不吝嗇的在春寒的天氣裏展示著自己的“獲獎作品”。

  王乾還約了幾個自己的朋友，算是給段勝寒他們介紹點兒生意。飯桌上小冠軍巧舌如簧，三下五除二就哄得王乾答應給她開個川菜館，還拉餘下幾個人投資入股。

  段勝寒早都見怪不怪了，這種飯局自己就是來陪酒結賬的。

  酒過三巡，駱佳卿終於回複了他的消息：“明天休息。”加了個親親的表情。

  看來那三個字沒白說！

  他看著手機不自禁笑了，小冠軍看見他的小動作，嬌滴滴的說：“哎呀王哥，你看人家段總，跟女朋友聊天笑得那麽開心。你收到我的消息，開不開心啊！”

  “開心開心。”王乾把掛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冠軍推開。“老段，什麽情況啊！”

  這事兒段勝寒不想他們摻和，假借要打電話就出門買單了。剩下李燁一個人被拷問。他也沒多說，回了句：“我聽說是一見鍾情，別的就不知道了。”

  小冠軍聽了可就起了勁兒：“哇，好浪漫啊！王哥，你可得提點著段總，現在隻圖感情的女孩子可少了，不像人家！”

  王乾聽著心裏有點兒膩味，是不是狐狸自己心裏沒數麽？這話一出倒顯得他像個被玩弄感情的傻子。

  李燁也沒想到，一下午都左右逢源的小冠軍居然在這兒栽了。段勝寒進來的時候也感覺到了驟降的氣氛。

  “老段，說你天真呢！讓你別被女人騙了！”

  “那必須帶來給您看看，幫我把把關！”

  “你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走！”

  好好一頓飯，吃了個不歡而散。小冠軍還沒意識到自己捅了個大簍子，她這川菜館是開不成了。

  果然，王乾坐著自己的座駕走了，讓小冠軍自己打車。這小冠軍也不閑著，轉頭過來想加李燁和段勝寒的微信，李燁倒是沒拒絕。

  “李哥，那我們再約啊！”

  兩人朝她揮了揮手。

  “李哥~我也想開個川菜館~”段勝寒學著她的腔調惡心李燁。

  “段哥~人家都給你開個公司了！”

  ”咦~”兩個人一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李燁這話倒不假。當年他大學剛畢業在一家公司做實習生，段勝寒是他的經理。他腦筋靈活學東西快，情商又高。所以段勝寒很賞識他，什麽都願意教。

  後來李燁覺得自己經驗攢夠了，一門心思的想創業。問家裏要錢呢，老爸放話說：“機會可以給，但隻有一次。”心裏就沒譜了，索性拉上段勝寒一起，開了這個公司。70%的錢，都是李燁出的。

  創業初期經曆了不少坎坷，但還算堅持了下來。規模不大，糊口是夠了。李燁創業的“新鮮勁兒”過了，就給自己安排個助理的名號，充分發揮著自己的社交天賦。

  李哥送段哥去了駱佳卿機構樓下，一路絕塵繼續“社交”去了。

  駱佳卿正在上一對一的雅思VIP課，段勝寒坐在候客區沒打擾。

  以前從這種飯局出來，他都會習慣性的去社區籃球場，看看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好去去自己身上的濁氣。現在倒是有了更好的去處。

  駱佳卿上了課送學生出來看見他，又吃了一驚。

  “你怎麽老是偷偷摸摸的來啊？”

  段勝寒沒說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駱佳卿聞著他身上的煙酒味，皺了皺眉。她很不喜歡這種味道，又看著周圍幾個同事都在笑，趕忙把他推開。

  “去應酬了？”

  “嗯。”

  “我還有個學生，得一個小時，等我還是先回去？”

  “等你。”

  駱佳卿給他安排了個電腦讓他做做題。段勝寒當年也是個學霸，雅思考過9分。現在這些題做起來雖然沒那麽得心應手了，卻也沒什麽難度。一小時很快也就過去了。

  下了班，兩個人找了個日料店吃晚餐，才有時間聊聊房子的事情。

  “你昨天說叔叔阿姨要回青島，怎麽回事？”

  段勝寒傳達了魏健華的計劃，又渲染了段國斌的迫不及待。

  “不成，我們哪兒能為了自己把他們趕走啊。”駱佳卿說完吃了口三文魚，沒注意自己的醬油碟裏被段勝寒擠了些芥末，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段勝寒趕忙給她遞了杯水，看她緩過來了才繼續說。

  “我想過，但我爸那樣我也心疼。他在上海太難過了，就讓他們先回去享享福。以後有了小孫子孫女，操不完的心呢！”

  駱佳卿夾起一隻甜蝦，狠狠的沾了些芥末吃了。

  “那我們還租房麽?”

  “租，我媽說的是個辦法。租出去還能賺一點兒。那房子樓層低，你也不喜歡，以後賣了換一套。”

  “聽你的。唉，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打個車我先送你。”

  “我車在這兒呢，反正也得開回去。”

  段勝寒不知道她還有車，到地庫一看，這車還挺不錯。一輛白色林肯suv，和她的房間一樣，車裏沒一件兒多餘的裝飾。

  “我放歌了，今天上了一下午課，嗓子有點兒啞不想說話。”

  於是就這樣沉默著，一路到家。

  “明天我們新家見，再一起回來吃飯，走了！”

  看著駱佳卿漸遠的尾燈，段勝寒覺得哪裏不對，卻也說不上來。怎麽今天聽了兩遍:“走了。”

  第二天見麵，她倒是恢複了平日的那種親近溫柔，來的時候還帶了些清潔用品。簽好合同，房東中介也走了，她想著先徹底打掃一下衛生。

  可段勝寒卻不讓，一把摟她在懷裏，一個深吻堵住了她想說的話。

  這個吻讓他們意識到，同居生活真的要開始了。

  緊張和期待兩種情緒夾雜在一起，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