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支五十人上下的商隊，正在漸漸靠近尤斯塔的莊園的正門。

  “站住！”兩名衛兵喊道。他們顯得有些緊張——也不能怪他們，原本駐守黑星堡的兵力大都去討伐盜匪了，導致黑星堡嚴重人手不足，甚至從莊園抽調了許多守衛。現在莊園剩下的衛兵僅有數十人，加上支援的閑散傭兵，總共也不滿百人而已。而眼前這支商隊帶著不少馬匹和大車，不少保鏢都顯得年富力強，雖說還有半數的老人和女人，兩名衛兵卻也不敢大意。

  商隊中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人跳下馬來。他快步走向兩名守衛。

  “失禮了。”

  “你是首領嗎？”一位守衛問道，“我並沒有聽說過有商隊要來。五國聯盟的邊境已經封鎖了……”

  “不不不您會錯意了……”中年人滿臉汗珠，“我們是從紅爪山那邊來的，本來想到五國聯盟去……一路上我們人越來越多，可到了這裏才聽說議長大人正在集結軍團的事。這樣的話，我們就過不了邊境了，即使過去也回不來了。所以我們就來拜訪尤斯塔先生，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把貨物就地在這裏賣掉……當然，價格好商量……”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

  “真是可疑。”較為年輕的守衛搖頭。

  “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嗎？”年長的守衛問道。

  “有有有……請看這個，在下好歹也是大陸商會的，這是商會的委任書，還有這兒是貨物清單……這兒是一路上的通——”

  “夠了。”年輕的守衛說。那些五花八門的簽章已經把他繞暈了……

  “你和我一起進去，”年長的守衛卻謹慎許多，“聽尤斯塔老爺來定奪。”

  “就我一個？”戴眼鏡的商隊首領瞪大眼。

  “準許你帶兩個跟隨。”年長守衛想了想說道。

  即使已經慎之又慎，兩名守衛依舊沒有發現……這位商隊首領，就是用魔法道具改變了容貌的，礦石鎮鎮長兼盜匪首領，湯姆?萊賽克本人！

  ……

  幾小時後。

  “尤斯塔老爺說了，他會收購你們的商品，”年長守衛說道，“剩下來的，你們可以在約蘭塔地區自由販賣。”

  “謝老爺恩典，”偽裝成商隊首領的湯姆?萊賽克深深的鞠躬，“如果尤斯塔老爺不介意，我想當麵致謝……”

  “老爺眼下不在莊園。”年長守衛說，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

  “老爺他還在黑星堡，”年輕的守衛說道，“老頭，你知道嗎？就為了你們這點事，我們就出動了寶貴的信鴿……”

  “是是是……謝諸位大人……”萊賽克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

  “知道就好。”年輕守衛浮現出滿意的表情。

  “可以讓商隊的人在莊園裏休息嗎？”萊賽克小心翼翼的問道，“如果您覺得不方便，我們可以在外麵紮營……”

  年長的守衛點頭：“這個我也問過老爺了。你們可以進來，但保鏢們的武器都得上繳。女人和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可以借用房間，其他就麻煩在演武場上呆一晚上了。”

  換在平常，這是體恤民情又滴水不漏的處置。而在今天，同樣的處置卻會帶來毀滅的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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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莊園的西北角。

  “這裏……”

  迪米坐在地上，麵前平鋪著一張粗糙的地圖。這是他自己手繪的，尤斯塔莊園的簡圖。迪米的手指劃過他現在所在的地方，然後最終指向了莊園東北的一棟建築。

  “若我沒有猜錯，這兒就是地下監獄的入口，”年輕的劍士說道，“表麵上看起來隻是一處倉庫。”

  “證據呢？”坐在一旁的少女饒有興趣的問道。

  “這棟倉庫，有兩位老仆看守。一般是不會派兩個傭人去守著一所沒什麽用處的倉庫的。”

  “其中一個還是聾啞人，”少女用手托腮，“也許這隻是尤斯塔先生給他的照顧呢？”

  “什麽啊，原來你知道啊……”意識到少女可能早就掌握了自己辛苦收集到的情報，迪米不由得有些氣餒，“約蘭塔地區嚴重人手不足。我想，尤斯塔先生是不會讓寶貴的勞力去看一所位於莊園以內的倉庫的。而且還有更關鍵的證據。”

  “哦？是什麽？”

  “食材啦，食材。每天送去倉庫的食材，足有不可思議的十一人份。兩個人是無論如何也吃不到那麽多的。”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裏麵可能還藏了九個人。”

  “數目可能有出入，但差不多吧。除去你的母親……伊麗莎白女士本人，至少還有八名守衛。仆人們也不止一次在那附近目擊到那些‘穿袍子的人’。我想，那正是那些青空級的法師獄卒……”

  “那些法師獄卒，不可能不帶自己的侍從，”少女輕聲道，“讓堂堂青空級法師呆在這裏，對他們來說本就是莫大的壓抑。他們至少會帶一名侍候自己的侍從……最好的情況，那裏駐守的青空級法師可能隻有四位。”這些知識卻是小薇教給她的。

  “但最壞的情況下，我們要麵對七位青空級法師的聯合，”迪米的聲音都低沉了一些，“有信心嗎，維多利婭？”

  少女莞爾一笑：“不。會不會少於四位我不好說，但是一定不足五位。運氣好，可能隻有兩三位。”

  “你有別的情報嗎，維多利婭？”迪米也意識到了少女話裏有話。

  “你也聽說了吧，這地區東部的礦石鎮，正在受到盜匪的困擾，”少女平靜的說，“除了擊中兵力討伐之外，這裏的鎮將還帶了兩位法師一同出征。這兩位法師都是青空級法師。而約蘭塔地區，並沒有青空級法師……那你說，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呢？”

  “從地下監牢裏抽調了法師作為軍隊勝利的保障，這的確是合理的，”迪米陷入了思索，“可維多利婭，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奧卡德的施法者監獄，最低隻要兩位青空級看守者就可以勉強運作。

  正如少女所說，在已經抽調了兩位的前提下，監獄中青空級獄卒隻剩下兩三位的概率極高。可是，這一切未免也太順利了，讓人情不自禁的懷疑是請君入甕的陷阱。

  “這不是陷阱。我可以保證。……至少現在還不是。”少女說道。

  迪米用驚愕的眼神看著少女。他相信維多利婭不是撒謊的人。而這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恐怕，她真的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勝算。也許在約蘭塔地區的高層中，就有維多利婭……帝國埋伏下的暗子。

  “既然如此，”迪米深吸一口氣，“我相信你。在外的青空級法師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事不宜遲，今晚我們就行動。一定要將你的母親，伊麗莎白女士救出來。”

  迪米期待著少女能說些什麽，可少女卻什麽都沒有講。雙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

  “維多利婭，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迪米，我有件事……”

  雙方同時開了口。

  “你先說吧，迪米。”少女一笑。

  “如果可以的話，”迪米清了清嗓子，“維多利婭。能讓我先進入地下監牢嗎？在我確認情況之前，先由你在外麵放風。我想……區區兩三位青空級法師，我一個人就足以應付。”

  果然是這樣，少女心中歎息。這男孩還是不願意讓自己也陷入危險中。換在平時，她絕不會接受這樣的提案。可是今天不同。這一次，少女的確有所打算。

  “好啊，”少女說道，眼眸中光芒閃爍，“我想說的也是這事。一切就拜托你了，迪米。”

  望著迪米驚訝的表情，少女嗤的一聲笑了起來：“很意外嗎，迪米？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知道，我這個人格最近才出現在這具身體中。和伊麗莎白女士……‘母親’朝夕相處的並不是我‘光明之世’，而是過去的道格拉斯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是她和母親見第一麵，而不是我。”

  【你……】

  腦海裏，傳來小薇倒吸冷氣的聲音。自從來到莊園以來，這位奧卡德的天才法師就愈發沉默。

  對於小薇來說，她也希望救出母親的會是自己，而不是寄居在自己體內的異界生物吧……少女暗想。然而在自己占據了絕對主導權的現在，小薇甚至連這樣的建議是沒有講出來。

  小薇心中明白，比起“光明之世”，無論是戰鬥，還是在複雜場麵中見機行事，都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

  可即使如此，少女也希望，小薇能得到自己應有的獎賞。想要挽回小薇和她母親之間的關係，自己就盡量不能插入她們的再會。

  總有一天，小薇會重鑄身體。希望那時候，她能比現在更加成熟，優秀。

  可少女並沒有把自己的期許表現出來。

  【隻是理性的考慮而已，】少女對小薇說，【你母親一下子就會認出我是冒牌貨吧。會被當成是詭計的。】

  她對迪米也是這般解釋。

  “我和原本的道格拉斯小姐是不同人，‘母親’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她柔聲說道，“為了不引起誤會，最好是由小薇先會麵。換成我的話，說不定伊麗莎白女士會以為我們在欺騙她。拜托你了，迪米。我會在你帶著她回來的時候，切換到小薇那一邊。”

  小薇默默的聽著少女的“解釋”。

  而迪米臉上，卻是浮現出剛毅的表情。

  “我一定會把伊麗莎白女士安全的帶回來，”迪米說道，“我的身後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