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奧卡德聯邦，約蘭塔地區。

  黑星堡前。

  天剛蒙蒙亮，就已經有許多人影聚集在城堡前。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隊列最前方全副武裝的七十名騎兵，後方則是五百名步兵。

  “新趕來的五十騎，加上這裏原本的二十騎，”莉潔騎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上，一身精鋼盔甲閃閃發光，“橫掃數百人的強盜，綽綽有餘。”

  而在她身邊，梅麗雅同樣已經披掛整齊。年輕的女將銀甲銀靴，銀槍銀馬，容顏絕美，水藍色的秀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可是，她那張令人迷醉的麵容上卻盡是憂色。

  “戰爭還沒開始，莉潔，”梅麗雅低聲道，“會讓士兵白白折損的。”

  “事到如今你還說這種話？”莉潔說，“趁戰爭還沒開始，又集結了眾多士兵，就應該趁機把心腹之患解決掉。”

  梅麗雅稍稍沉默。

  “你說得對，莉潔，”聖女歎了口氣，“為了我的領民，在大軍開拔前，應該先幫他們解決匪患。”

  盤踞在約蘭塔地區的盜匪主要有兩股。一股較大的在東北方的紅爪山中建立了據點，時常下山劫掠。而另一股規模稍小，流竄於約蘭塔城南方的丘陵地帶。當莉潔從尤斯塔先生那裏聽說了此事後，就立即提出要把這匪患搞定！

  根據斥候的情報，那夥規模稍小的強盜昨天下午搶劫了一處農莊，然後在附近的山穀裏紮營。是突襲的大好機會。

  “再確認一遍，我率領七十騎為‘尖刀’，突入敵人的營地，”莉潔說，“你和五百名士兵緊隨其後。衝破敵人的陣線後，我會立即折返殺一個回馬槍，和你的步兵夾擊敵人，將敵人一舉擊潰。沒問題吧，梅麗雅。”

  “謹奉將軍之令。”梅麗雅在馬上微微躬身。

  莉潔說：“梅麗雅，這是在你的領地，用的也是你的士兵，你就不用太過拘泥了。幹脆讓尤斯塔統率步兵，你我一起衝殺？比賽一下誰能斬下更多的首級？”

  “不了，”梅麗雅平靜的說，“我會和步兵一起為你策應。必要的時候，我會用神術救治我軍的傷者。”

  “可是……”

  “我會盡可能的降低我軍的傷亡，”梅麗雅說，“如果情況危急，我也會施法攻擊敵人，掩護我軍。”

  “敵人的數量不超過三百，隻是一群土雞瓦犬之輩罷了，”莉潔說，“沒什麽值得擔心的。單單是我們的騎兵，就足以將他們徹底擊潰。更不必說我們的總兵力是他們的兩倍。”

  梅麗雅點頭。敵人沒有騎兵，我方無論是人數、士氣、裝備還是訓練程度都遠超對麵。再加上自己這個神術施法者保駕護航，這種戰鬥根本不存在風險，我方零傷亡才是值得追求的目標。

  可是……為什麽仍舊覺得不安？

  “莉潔，”梅麗雅忽道，坐下白馬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永恒之血’人呢？”

  ……

  稍遠的某處山崖上。

  戴著麵具的白袍男子，站在斷崖邊冷笑著觀察著下方的山穀。天色微明，大部分盜匪還在帳篷裏沉睡。唯有大嗓門的首領已經起床，正嚷嚷著叫醒其他人。

  “就這烏合之眾，還算是本地排在第二的盜賊團？”“永恒之血”目光中透著不屑，“約蘭塔，的確是個小地方。也罷。莉潔幫了我不少忙，今日我也幫她一次。”

  “永恒之血”取出一支紅褐色的火槍。晨曦下，火槍鋥亮的槍身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秘儀兵器‘混沌之眼’。你的威力，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要是真正的狙擊槍就好了，“永恒之血”無不遺憾的想。不過，秘儀兵器在手，自己也不能奢望太多。

  畢竟，自己可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同時使用神術、奧術、秘儀三種力量的怪物啊。

  說起來，自從得到秘儀兵器之後，自己便能感受到內心深處熊熊燃燒的戰意。也許秘儀兵器真的不止會改善人的體質，還會影響個性？

  舉起“混沌之眼”，“永恒之血”將火槍對準了下方的山穀。這是一個很好的攻擊點，除了幾棵枯死的大樹，盜匪們沒有任何遮掩。

  “火元素能量，裝填。”

  “混沌之眼”可以發射普通的彈丸，但“永恒之血”自然是選擇了以更加方便的火元素“子彈”。一口氣發射的話想必會形成恐怖的毀滅風暴，形成一線則是無堅不摧的穿甲“激光”。而如果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射出……

  “一次裝填最多發射八次……不，九次嗎，然後就需要重新裝填。也足夠了。”也許是因為缺乏練習的關係，“永恒之血”足足花了三十秒之間才把火元素能量裝填完畢。

  “奧術，視力強化。”眼部湧動著藍色的奧術幽光，“永恒之血”就如同一隻獵鷹，將下方的獵物盡收眼底。

  “好了。開始了！”

  “混沌之眼”，噴出死亡的火舌。

  ……

  第一個被擊中的，是大嗓門的強盜首領。

  火之光束咆哮著，擊中了他的左肩。他慘嚎著倒在地上，左手整個飛了出去。

  強盜們驚呼起來。已經醒了的一半人立即拿起武器開始搜索敵人，剩下的人也被吵醒，匆匆的爬起身來。

  而等待他們的，是死亡的狙擊。

  “混沌之眼”幾乎每秒都在發射。每一次發射，都有一名強盜應聲而倒。一些人被打斷了手腳，而另一些更不走運的，則是在胸口被開了個大洞，或是腦袋整個被炸成碎片。

  九次射擊轉瞬即逝。不足半分鍾的的間歇，“混沌之眼”中的元素能量重新裝填完畢，下一波攻擊接踵而至。

  “在上麵！”不知是誰喊道。下一秒鍾，他的腦袋開了花。

  在第一輪攻擊中就失去了首領，此刻的強盜團就像一片散沙。一些勇悍之徒試圖攀登峭壁，可“混沌之眼”的一輪射擊就把他們悉數打了下去。另一些人放箭還擊，可以雙方的距離，他們又如何打得中？

  一分鍾不到的時間。強盜們就損失了數十條人命。到處都是殘肢和瀕死的人。

  “嗚……快逃！”

  伴隨著一聲恐懼的叫喊，強盜們拚命向山穀外逃去。

  ……

  “永恒之血”感到焦躁。他已經盡可能快速射擊了，可強盜們逃跑的速度顯然要更快一籌。這樣下去的話，超過半數的人都能逃出山穀！

  砰！

  一發射擊打在了地麵上。一般說來，秘儀兵器會“記憶”一些前任使用者的影像“指導”後輩，但“永恒之血”身為“混沌之眼”的第一位主人，他能依賴的就隻有自身的射擊技巧。可這位教廷的聖子大人顯然從未正經練習過射擊。即使有強化視力的奧術，他的準頭仍舊令人難以恭維。

  明明每一次射擊都是瞄著胸口去的，卻有超過一半都打在了別處。隨著強盜們開始快速移動，射失也開始增多。

  “那麽這樣呢！”

  將一管火元素一口氣射出，發出灼熱的火焰風暴。風暴席卷著吞沒了四五個人，然後便消失在岩石地麵上。

  效率更低了。

  無論是自己的視線，還是“混沌之眼”的射程，都不是無限的。一旦強盜們逃出山穀，自己就無計可施了。

  “飛起來追上去……不好。”

  “混沌之眼”的後坐力奇大，在無處落腳的空中，“混沌之眼”射擊的準頭隻會變得更差。而離開了山穀和丘陵，自己根本找不到視野開闊的地麵狙擊點。

  更糟糕的是，強盜們一離開山穀，就立即選擇了分為幾股逃生。他們並不聰明，可也知道敵人是強大的施法者。每次攻擊都隻有一發，那麽敵人隻有一位。隻要不傻乎乎聚在一起，就不至於被一鍋端。

  “有些……玩脫了呢。”“永恒之血”額上微微冒汗。

  ……

  “這個大白癡！”

  念完尤斯塔先生從“永恒之血”房間裏發現的便條，莉潔氣的把字條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

  “有些棘手了，”梅麗雅要比她冷靜一些，可也被氣得不輕，“‘永恒之血’先生獨自去迎擊敵人了。來自青空高級施法者的突襲，毫無疑問，那些匪徒會被他直接擊退吧。以他的力量，恐怕一口氣可以幹掉四分之一……至多三分之一。”

  至少有超過一半的強盜，會從“永恒之血”手中逃脫。

  “完蛋了，”莉潔咬緊牙關，“剩下的人一定會跑沒影的。他幫忙，為什麽不問問我們再出手啊……”

  “明明城府很深的模樣……”梅麗雅也忍不住吐槽了。

  施法者全殲敵人，必須進行複雜的布置。

  的確，強力施法者的力量遠遠超過普通人。但又有那支軍隊會傻傻排隊等著施法者去殺？

  先不說施法者一天能施展的法術是有限的，就算施法者能在正麵擊退一支部隊，也很難阻止他們逃跑。一般的軍隊，損失超過五分之一，士氣就徹底崩潰了。即使施法者能夠飛天遁地，也無法追擊四散逃跑的每一個人。

  唯有淩駕於“藍海高級”之上的傳奇施法者，才有機會在正麵戰場上殲滅中等規模的軍隊。

  的確，施法者間流傳著許多一人摧毀一支軍團的傳說。但那都是天時地利人和，在精心的準備下才實現的。以一敵千，多數時候終究隻是一個夢想罷了。

  不錯，施法者在在戰場上有著決定性的用途。

  牽製敵方施法者。

  協助我方部隊削減敵人的數目並打擊士氣。

  延緩敵人的行進速度。

  可沒有了我方部隊的協助，普通施法者單槍匹馬，和匹夫之勇也差不了多少。

  雲上大陸的武官，不會有人不知道這種常識。可是……偏偏有些不願聽指揮的奇葩施法者。

  “我也不清楚他……”莉潔咬牙切齒，“他總是成竹在胸，足智多謀的樣子！我怎麽會知道他會做出這種行動！啊啊真是受夠了！”

  一想到上百個受驚的亡命之徒在田野間奔逃，莉潔的心就不由得抽搐。幫派已經完蛋了，幸存者不必再計較長遠得失，所有的農戶、獵戶、驛站……這些流竄的盜匪會在遠走高飛前搶走他們所能搶走的一切東西。

  “還來得及……不，是必須來得及，”梅麗雅喊道，“現在，全員聽令！”

  剛剛還惶恐不安的士兵們心中不約而同的一驚。

  “所有騎兵，立即卸下馬鎧，馬上！”梅麗雅冷靜的下著命令，“尤斯塔！讓民兵守衛黑星堡，其他士兵分做五隊，進入野外保護農莊和驛站，順帶捕捉那些散兵遊勇！我和莉潔帶七十騎全速追擊。如果能遇到那種十幾個，或幾十個一組的大隊……就全部消滅他們！”

  “按她說的做。”莉潔也反應過來。

  數分鍾後，包括莉潔和梅麗雅在內的七十二騎衝出了黑星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