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淩晨時分，帶著銀色麵具的青年男子“永恒之血”回到了他的住處。他顯然已經很疲勞了，可還是立即做到桌前，鋪開一張信紙，開始了工作。

  身後的莉潔擔憂的看著他。

  “你不休息一會嗎？”莉潔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今晚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給議長大人的匯報，”“永恒之血”聳聳肩，示意自己沒事，“耽擱不得。”

  “你好像很高興？”莉潔疑惑的問。

  “至少，我們沒有白跑一趟。”“永恒之血”說道。

  ……

  燦爛的陽光射在“永恒之血”的桌上。時刻已近上午十點，而“永恒之血”也終於在紙上點下了最後一個句點。

  輕輕的歎了口氣，“永恒之血”站起身來。身後，莉潔躺在一張沙發上，已經酣然入睡，隻是胸口微微起伏。

  隻有這種時候才像個女孩子，“永恒之血”心想。昨晚莉潔就像是自己的保鏢，陪著自己在市區與郊外來回奔走。

  “永恒之血”拿起一張毯子，披在莉潔身上。她黑色的發絲蹭在白袍青年手背上，癢癢的。

  年輕的女武將動了動身子，卻好像睡得更香了。

  她也的確是累了……還是不要打攪她為好，“永恒之血”心道。他回到了桌前，把已經寫好的文稿重新閱讀了一遍。

  “致議長閣下：

  請原諒我的冒昧。我必須立即將昨晚帝國所發生的一切匯報給您。這是一起可怕的劫獄事件，所幸局勢及時得到了控製。

  就我目前所知的情報：

  一部分被帝國追捕的秘儀戰士，主要人員有……”

  裏昂納德等人其實就是尼古拉斯議長所庇護的，這個事實“永恒之血”心知肚明。沒有尼古拉斯議長的默許，裏昂等人根本不可能發動如此大膽的計劃。可是，在文中，“永恒之血”還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把他從帝國得到的情報“客觀”複述了一遍。

  “……以上就是昨晚帝都所發生的一切。結果而言，因為我及時對重傷的維克托殿下施以援手，我並沒有因擅自行動受到帝國的任何處罰。考慮到維克托殿下交友甚廣，包括迪米特奧殿下在內，許多帝國高層都對我充滿了感激。這將有益於我未來在帝國的活動。

  除此之外，今後的一段時間，我將充當教會和帝國交流時的話事人。這起事件中的主要傷亡都位於恩戈爾莊園。就像我之前所說的，宰相大人向我出示了‘掌上冥國’，其中藏著包括安琪爾?恩戈爾在內，諸多恩戈爾莊園犧牲者的靈魂。我……”

  “永恒之血”還不知道萊維?費奧多羅維奇和“永夜法皇”的一戰。原本雲上時代死亡生物的靈魂大都會在短時間內消散，可威脅要殺死整個恩戈爾莊園所有生物的萊維，隨身攜帶著可以容納靈魂的寶物“掌上冥國”。

  被萊維殺死的人，其靈魂都成功轉移到了“掌上冥國”內安全保存。隻要靈魂尚在，施法者們就能為這些失去了**的靈魂重鑄身體。

  萊維沒有想到，即使他分身眾多，“永夜法皇”還是毀滅了他持有“掌上冥國”的那一具身體，並把“掌上冥國”據為己有。“永夜法皇”開啟位麵監獄之門的鑰匙，正是“掌上冥國”內安琪爾活著的靈魂。

  後來，作為自己安然離開的“交換”，“永夜法皇”把“掌上冥國”交給了裏昂，又到了少女手裏，最後被轉交給宰相。

  無論是“永夜法皇”還是裏昂，都不知道將死者的靈魂引入“掌上冥國”之法。這樣，雖然安琪爾等人能夠“複活”，可後來死去的秘儀戰士和獄卒等人都是真正的無法挽回了。

  為強大的施法者重塑一具合適的**，耗時頗長。可安琪爾等人都不是施法者，為他們製造新的身體就簡單許多。唯一的難處，隻是需要重造身體的人數量太多。現在的帝國便想請教會出手：論批量“製造”健康的身體，教會的神術施法者還是更加擅長。

  “……這起事件後，帝國和教會的關係會大幅度改善。而我國和教會的密切聯係人盡皆知，因此我國和帝國的關係也能從中獲益。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所能，讓我國、教會和帝國三方走得更近。

  對於這起事件的幕後黑手，帝國還在調查之中。就我目前的了解，帝國人認為事件可能和傭兵公會有關。也許，帝國會在不久的將來對傭兵公會下手。恕我直言，傭兵公會的“野薔薇”們實力雖已大不如前，卻仍保有一定的底蘊，雙方的矛盾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對此，我國該如何應對，還需要您的定奪……”

  “永恒之血”不得不佩服議長的計劃了。裏昂等人明明是他收留的，可是他們能長居在奧卡德，卻是傭兵公會為他們提供了虛假身份。帝國要查，也隻會查到傭兵公會頭上，即使懷疑奧卡德本身，也找不到證據。甚至在裏昂等人出發前，作為傳奇法師，尼古拉斯議長早已暗中在裏昂等人的靈魂中埋下了惑控法術，即使宰相成功俘虜了他們，也不能從他們的記憶中獲得足夠的有效信息。

  尼古拉斯議長所收留的秘儀戰士實則不止裏昂的小團體……這位奧卡德的最高領袖借助不同的組織為他們提供容身之所，甚至不讓他們相互碰見。利用他們對帝國的仇恨心，懵懵懂懂中，這些人就成了聯邦的棋子。

  “永恒之血”又談了幾個他和議長都關切的問題，信件便結束了：

  “……最後，我吃驚的看到，帝都的人民並沒有因這起劫獄事件而遭受太大的衝擊。能親眼見識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的震撼人心的力量，我認為，他們對帝國的忠誠心反而有所增加。過去我們認為，弗雷德裏希宰相不善於尋蹤法術，現在這一點可能需要重新評估。

  您忠誠的永恒之血”

  稍稍考慮了一會，“永恒之血”又在信的結尾補充了一段：

  “……關於您在尋找的維多利婭?道格拉斯，我並未找到決定性的線索。原本我幾乎肯定，那位陽炎城的維多利婭女男爵就是受到庇護的道格拉斯小姐，可她昨晚以秘儀戰士“光明之世”而非法師的身份活躍，讓我推翻了開始的判斷。如果可能，我會在離開帝都之前和她會麵一次。——又及”

  完成了通訊，“永恒之血”將信件折疊起來，放進信封。

  ……

  “永恒之血”自然不需要把信塞進郵筒，或者托付給信鴿。他隻是口中念念有詞，一道深青色光芒閃過，信封便從他手中消失。

  ……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

  沙發上的莉潔迷迷糊糊起來了。

  “怎麽了？”她睡眼惺忪的問。

  “有客人來了。”“永恒之血”回答。莉潔慌慌張張的開始整理儀容，“永恒之血”卻徑直走到門邊打開了房門。

  一位三十歲上下，身著法師袍的俊朗男子出現在了他眼前。他手中拿著一個狹長的木頭盒子。

  “您好，”男子說道，“尊敬的‘永恒之血’先生。”

  “永恒之血”點頭：“我知道你要來。”

  男子笑了：“我奉迪米特奧、阿爾碧娜、凱特林娜諸位殿下的命令，來感謝您救了維克托殿下。請收下皇室為您準備的禮物。”

  他把木頭盒子遞給“永恒之血”。“永恒之血”也不推辭，直接把盒子接在手裏。

  “我可以打開嗎？”好像忘記了什麽是禮貌，“永恒之血”問道。莉潔向他投去不滿的眼神。

  俊朗男子卻顯得很大度：“請便。”

  “永恒之血”微微點頭。他打開盒子。

  那是一把褐紅色的火槍。精致的槍體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槍身上銘刻著古樸簡潔的花紋，各個部件渾然一體，宛若天成。

  “秘儀兵器，神槍‘混沌之眼’，”俊朗男子笑道，“現在，他是你的了。”

  “永恒之血”輕輕撫著槍身。

  “把它給我……沒問題嗎？”

  “得到了陛下的允許，先生。”俊朗男子說道。

  “我知道帝國很少特許秘儀兵器外流，”“永恒之血”說道，“今日居然……替我感謝諸位殿下。”

  “您對帝國功勞甚大，又是……神術施法者，”俊朗男子說，“前些天遊覽宮廷的時候您對這柄火槍頗有興趣，便送於您了。”

  他的言外之意，反正“永恒之血”作為神術施法者也不可能成為秘儀戰士，把秘儀兵器送給他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秘儀兵器火槍“混沌之眼”在帝國宮廷裏展示了許久，帝國境內的有點能力的槍手們都去試過，沒有一個能得到“混沌之眼”的認可。

  “我明白了，”“永恒之血”說道，“我知道帝國贈送秘儀兵器的規矩……我會立下契約，不把它轉手他人，且我百年之後，將它歸還帝國。”

  “您也不必立下字據，”俊朗男子說，“我們相信您的品質。”

  “如此，便多謝了。”“永恒之血”一副坦然受之的樣子。

  “既然您滿意，”俊朗男子說道，“我就告辭了。”

  “都還沒請教您的名字。”見“永恒之血”捧著火槍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一旁的莉潔歉意的對俊朗男子說道。

  “我隻是個小小的跑腿，”俊朗男子搖頭一笑，“哪敢勞兩位大人記住名字。”

  “可您穿著法師袍……”

  “修煉多年，一直卡在雲海初級，都習慣了，”俊朗男子說道，“法師之路早已無望，我這才改而求仕。”

  ……

  目送著俊朗男子離開，莉潔關上房門：“你怎麽忽然激動成這幅模樣？一點也不像……”

  “永恒之血”連連搖手：“我沒事。好了，你進去休息一會吧，讓我好好欣賞一下我的新收藏。”

  雖然滿腹牢騷，莉潔還是乖乖的向裏屋走去。他大概也是很累了，莉潔想。

  將“混沌之眼”拿在手中，“永恒之血”眼中熱切的光芒。指尖劃過槍身，他能感受到“混沌之眼”在自己手中，就像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尼古拉斯議長說的沒錯，”他想，“我並不僅僅是能使用神術和奧術而已。不惜代價，為我融入那一絲帝國貴族血脈，真是做對了。”

  畢竟，我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沒有靈魂的智慧生物啊，“永恒之血”欣喜若狂的想。就連雲海本身，都不能正確的“識別”自己。

  他走近掛在牆上的一把長柄斧頭。雖說是裝飾品，這把斧子並不比真正的戰斧輕多少。

  “永恒之血”輕鬆的把斧頭抄在空著的另一隻手裏。換在過去，以他的力氣，若無法術強化，根本不可能使用這樣的斧頭。可是現在，他單手握著這柄沉重的雙手斧，肆意的揮舞著。

  “這就是……秘儀戰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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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走了。”

  一位正在街邊一家商店挑選商品的，管家模樣的老者，回頭看見了不遠處正在喊自己的俊朗男子。

  “是，主人。”老管家應道，向店老板道了聲歉，跟在主人身後。

  “‘永恒之血’先生的事辦完了，”俊朗男子說，“該回去了。”

  主仆二人走過帝國的街道。不少人向他們打招呼。在許多人看來，雖然俊朗男子法力低微，但為人慷慨，家財萬貫又樂善好施，讓人們都喜歡結交他。

  俊朗男子彬彬有禮的回應著每一個向他打招呼的人。他甚至能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老管家走在他身後，看主人的眼光充滿了欽佩和崇拜。

  主人判斷的沒錯，“老管家”狂熱的想。弗雷德裏希宰相的諸天星辰雖然厲害，但對看破其本質的主人來說，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當奧術星辰出現的時候，他真的擔心皇帝的某一發攻擊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可攻擊並沒有來臨。

  眾秘儀戰士攻入位麵監獄的時候，他——薩厄爾法師——留在了外界。而宰相的星辰發現了六十九位從位麵監獄內逃離的人，唯獨漏掉了他。

  那一座位麵監獄，是完全不同於主位麵的異位麵。恐怕，狡猾的修建者在入口留下了機關，能暗中標記每一個進入者。宰相所施展的傳奇法術看似宏大，其實隻是將附近所有進過位麵監獄者定位出來，然後再把無關的人質等排除而已。查探浩瀚天空下的每一個細節？凡人法師根本做不到！

  “你怎麽了？”忽然，他的主人——那位俊朗男子回過頭來。

  “沒什麽吧，主人，”相貌變化成俊朗男子老管家的薩厄爾法師連道，“我們回去吧。”

  “俊朗男子”笑了。變化了身形和相貌，就連原本和那位俊朗男子最親密的人，都沒有意識到現在的“俊朗男子”已經換成了一個恐怖的不速之客。

  目光幽深，宛如永夜。“永夜法皇”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他說道。

  帶著最忠誠的仆人，“永夜法皇”消失在街道盡頭。